安藝昕那時候年紀也比較小,父母又很少當著她的面談論這些,對於大人之間的矛盾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後來兩個舅舅都把股份給折現了。
後來小舅舅一家索性搬去了外地,這麼多年也一直不跟家裡聯絡,就連當年安藝昕的母親去世,都沒有回來過。安藝昕甚至已經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子了,真的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大舅就是吳許,在安藝昕的印象裡,他沉默寡言,在性格強勢的舅媽面前,一向沒什麼存在感。
“家裡經濟實在緊張,我們商量了一下,才決定把老爺子接回來自己照顧。你放心,我們沒有苛待老爺子的!”
吳許帶著幾分侷促對安藝昕說道:“這個事情你小姨也是知道的,她一直沒跟你說……大概也是怕你分心,你別怪她。”
安藝昕不知道該說什麼。外公氣色不錯,衣服也乾淨整潔,她很清楚照顧這樣的老人需要花費多少的精力和耐性,原本他們私下把自己給外公預交的療養費退掉,把老爺子接走,安藝昕真是氣得想殺人。
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聽說,你有了倆孩子?”舅舅見她不說話,便試探著問:“孩子,是不是方許安的?”
安藝昕皺了皺眉,“不是。”
“但是……”
舅舅話還沒說完,房間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舅媽陳蘭一臉不善地看著他們,“你少瞎操心。用得著你多管閒事嗎?我可是聽說了,當年是她出軌,人家方許安才跟她離婚的。”
吳許臉色一沉,“別胡說,我姐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她教育出來的孩子,不可能做這種事!”
“你對你姐可是親得很!可惜,人家打發你跟打發叫花子一樣!什麼不可能?有啥不可能的?你姐那時候為啥死的你不知道?”
“閉嘴!”吳許突然大喝一聲。
“你什麼意思?”安藝昕卻已經聽得很清楚,一下子站了起來。
吳許從來沒對陳蘭那麼兇過,陳蘭愣了一下之後很快回過神兒來,大聲嚷嚷著:“我就是說了怎麼著?你姐偷人,被你姐夫和你爸親自捉姦,這不是事實?”
“你姐夫和你爸把這事兒壓了下去就以為沒人知道了?不是因為這個事兒,你姐為什麼突然要去外地?又怎麼會半路出車禍把命都搭進去?”
“你姐出軌,你這外甥女兒也出軌!還真是親生母女!”
陳蘭雙手叉腰,罵的起勁,吳許幾次想打斷,卻根本沒有機會。
直到戚寒從外面走了過來,陳蘭才氣咻咻地收了口。
“舅舅,回頭我再來看外公。”
安藝昕臉色煞白,看了一眼外公,就朝外走去。
吳許轉動著輪椅往外追,無奈她腳步太快,根本攔不住。
戚寒倒是很快就追上她,並且抓住她的胳膊往懷裡一拉。
“你幹嘛……”
安藝昕話音未落,一腳就踏空了。
如果不是戚寒拉著她,她這一下子摔下去,還不知道會摔到哪裡。
“別亂走。”戚寒緊緊握著她一隻胳膊,捏得她有些疼。
但正是這一嚇一疼,反而讓安藝昕漸漸冷靜下來。
等戚寒拽著她到了樓下之後,安藝昕除了臉色還有些發白,已經看不出任何異色。
戚寒皺了皺眉,說:“沒事吧?”
安藝昕扯出個笑容搖頭:“沒事兒!我才不會信那些流言蜚語!我自己和方許安是怎麼回事兒我自己心裡最清楚,但是外面被傳成了什麼樣子?我這個舅媽,跟我母親關係一直都不好,也不知道聽說捕風捉影,她就故意在這兒添油加醋,我才不會往心裡去……”
戚寒看看她的表情,淡然道:“我是問你的鞋。”
“啊?”
“不會穿就別穿,好好兒的鞋,都被你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戚寒說完滿臉嫌棄地走了。
安藝昕:“……”
不過低頭看看,她的鞋是有點慘不忍睹。剛才也不知道踢到哪裡了,鞋尖的皮都破了,兩隻鞋上還全身灰塵……
但是怎麼說,戚寒也不至於覺得她連雙鞋都不如吧?真是……
直到上車,安藝昕都有些氣鼓鼓的。
戚寒卻突然說:“你知道你舅舅是怎麼受傷的嗎?”
安藝昕茫然搖頭。
“當年你匆忙離開,你那個前夫不遺餘力地抹黑你,你舅舅氣不過,想去找你小舅舅商量下怎麼把你找回來當面對峙,結果半路出了事。”
安藝昕心底狠狠一酸,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你……”
戚寒根本沒想到她會突然當著自己哭成這樣兒,一下子愣住了。
安藝昕一面抽泣一面說:“給我三分鐘,馬上就好……”
戚寒讓司機停下車,自己徑直下了車。
車後的空間與駕駛位原本就是完全隔離開的,安藝昕有了獨處的空間,不知道為什麼,卻突然哭不出來了。
她看著車窗外的戚寒有些發呆。
戚寒原本背對著她,突然好像心有所感,轉過頭來,倆人的目光一對視,戚寒倒是先挪開了,拿出手機就開始轉身打電話。
安藝昕:“……”
手機都拿反了好麼!
她平靜了一下心情,擦了擦臉,叫戚寒上車。
戚寒又裝模作樣地打了兩分鍾電話,才上來。
自始至終都沒發現自己手裡的手機還是反著的。
安藝昕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說:“你怕女人哭?”
戚寒面無表情地道:“我怕醜。”
安藝昕:“……”
果然感動不過三秒鐘。
雖然無論多美的美女哭起來都是鼻涕一把淚兩行,五官扭曲表情猙獰,那也不用說得這麼直白吧?
看著安藝昕氣鼓鼓的樣子,戚寒的目光微辰。
安藝昕有一雙很美的眼睛,現在因為她剛剛哭過,有些微紅,卻像春雨過後的碧空,乾淨清澈到了極點。
按說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心思必然是純淨簡單的。
可是安藝昕這個女人……
戚寒覺得,實在是跟單純之類的詞兒不沾邊。
但就是這麼個女人,剛才看到她的眼淚突然湧出來,他心裡居然慌了,下意識地就想去抱抱她!
他下車的時候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戚寒反思了一下,大概是素得太久了。
確切地說,除了幾年前那一夜,他就一直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