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入冬甚久，昨天夜裡還下了一場大雪，院子裡的積雪還未來得及打掃乾淨。沈清婉直直地跪著，沒一會兒膝下的雪就被她的體溫稍稍化了一點，沾溼了她的素裙。
憐雲一開始以為自家娘娘會想辦法處理這件事的，蕭淑慎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應該不會太過分的。哪想到蕭淑慎本意就在於此，她也直挺挺地跪著，一言不發。
到底還是心疼自家主子，也對蕭淑慎這番做法十分的不滿。明知不應該，還是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壓著怒氣道：“皇后娘娘，這份差事是皇上交給我家娘娘的，誰去誰留本來就該是娘娘定奪的，您怎能以此懲罰娘娘！”
蕭淑慎聞言倒是沒被激怒，冷冷地看著憐雲不說話。她身邊的桂嬤嬤替她開了口呵斥道：“大膽！你這是在指責皇后娘娘多管閒事，越界了？皇后娘娘乃是後宮之主，後宮佳麗誰有過錯，皇后娘娘有權替皇上處理！跟著你主子這麼久，這麼個基本規矩都沒學到嗎！”
憐雲知道自己話說得過了，但還是憋得滿臉通紅，不服氣地想繼續反駁，“你！”
“夠了！”跪在地上的沈清婉終是開了口，呵斥住了她，“憐雲，規矩還是要懂的。”
憐雲張了張嘴，心中還是不平，但她也知道自己失了態，做了不該做的事，繼續下去只能給自家娘娘帶來更大的麻煩，只能憤憤地閉上了嘴。
但蕭淑慎顯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見她們都不講話了，才淡淡地開口，“主子沒規矩，帶出來的奴才也不懂規矩，既然這樣，本宮就代你主子好好管管。桂嬤嬤……”
桂嬤嬤接到她的眼神指示，走上前去狠狠地給了站在沈清婉旁邊的憐雲一腳，憐雲腿彎一痛，跪倒在沈清婉的身邊。
沈清婉眼神一寒，原本目不斜視的她抬眼，目光輕輕從桂嬤嬤和蕭淑慎的身上掃了一遍，又收回目光直視著前方。她被人拿捏了把柄，暫處劣勢，但今日她的所作所為，她會牢牢地記住，將來必分毫不差地還回去。
蕭淑慎瞥見了她那一瞬的目光，十分不在意地嗤笑一聲，對著被迫跪下不敢起身又不服氣的憐雲道：“這麼擁護你主子的做法，那就跟她同進同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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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雲緊了緊拳頭，沒有再講話，而是學著沈清婉，挺直了背，目視前方，倔強地跪著。
本來看戲的眾秀女還在不停地竊竊私語，現在被她雷厲風行無人敢質疑的手段嚇得一時都禁了聲。院落裡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蕭淑慎也沒走，只是不鹹不淡地審視著一院子的女眷。對自己造成的威懾很是滿意。
“皇上駕到！”太監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片寂靜，接著一抹明黃色的聲音隨著眾人的擁簇走進了這間院落。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傅玉珩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皇上，您這是……”蕭淑慎走了過去，溫言問。她心中稍有忐忑，他近來寵著沈清婉，她擔心他是說聽了風聲過來給她解圍的。
“朕恰好路過，過來審查一番。”傅玉珩環視了一下，輕輕皺著眉頭問她“皇后，這是怎麼一回事？”
蕭淑慎放下心來，只要不是特地為她來便好，他總不至於在眾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她知道他在問跪在地上的二人，於是琢磨著語氣開口解釋道：“賢妃輕信秀女之言，帶著私人感情選舉秀女，實屬不該。臣妾怕她釀成大錯，特來指點一二。”
她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傅玉珩只是蹙了蹙眉，但卻並沒有說什麼，聽她說完又淡淡看向沈清婉，沒讓她站起來，只問：“為何要這般做？”
沈清婉抿抿嘴，抬眼看著傅玉珩，道：“回皇上，臣妾認為該尊重秀女們的意願。”
她的眼裡帶著希冀，她知道他不是喜歡巧取豪奪的人，應該是能理解她的做法的。
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沒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應，而是轉頭看著蕭淑慎，“勞皇后操心了。”
蕭淑慎心中暗喜，面上做出溫婉地樣子，柔聲道：“管理後宮是臣妾的本分。”
他點點頭，讓身後隨行的奴才將他帶出來的毛皮大衣拿過來，親手披到了她的身上，“你風寒才剛剛有些好轉，應該在宮中多休息，別太勞累了。看天色待會還會繼續下雪，早些回宮吧。”
她多少有點受寵若驚，但在眾秀女面前又不能失態，只能強忍著得意淡定地接過她的話，“謝皇上關心。臣妾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了，這會賢妃妹妹需要自省，選秀之事又不能耽擱，臣妾能幫著看著點就看著點。”
傅玉珩點點頭，沒說她該不該管，卻也沒直接說把選秀的任務交給她，“身體若是撐不住就不要勉強了。”
說完，他就示意隨行的眾人起駕離開了，除了問那一句話，再也沒有將視線投到沈清婉身上過。
而沈清婉早在他為蕭淑慎披衣服的時候就收回了自己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面無表情，筆直的看著前方。心中到底是失望的，看來，她一直以來竟然都看錯了他。
他竟然真的就這樣什麼都不為她說，直接走掉。眼神往他離開的方向飄忽了一下，強忍住快要滑出眼眶的淚水。
天上又開始飄雪，從雪末變成鵝毛般大雪，蕭淑慎在一旁輕聲訓著秀女們，教導她們在宮中該如何如何。桂嬤嬤早在開始飄雪的時候就為蕭淑慎撐起了紙傘，見雪大了，解散了眾秀女，啟程回了宮。走的時候，竟沒一個人看一眼她和憐雲，像是她們不存在一樣。
只剩她與憐雲孤零零地跪在這漫天大雪中，無人問津。
沈清婉緊了緊嘴唇，眼中終是泛起了酸澀。但她不後悔，幫助了不願意入宮的女子離開了這宮中，為此受罰她知道該，所以她不反抗。
但當見他這麼冷淡地對待她，還是忍不住讓失落的感覺蔓延了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