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動作迅速,不過片刻功夫就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摸了個清楚;而此時,那男人見女孩兒跪在地上死活不起時,也起了歹心,抬腿就朝那女兒肚子踹去,嘴裡更是罵著讓人心寒的話。
“你這賠錢貨!叫你去那地方是享福去的,你他媽的還跟老子這兒鬼哭什麼?你看你那些姐姐們,到了那地方都不願回來的!”
男人叫罵聲,引得旁邊看熱鬧的人一陣的唏噓,也有人在抱不平的質問著男人:“老胡,你也就放過小丫吧,你那三個丫頭每月都給了你銀錢的,不圖別的,就圖著你能讓小丫和她娘能安安心心的過日子。這小丫才8歲啊,你怎麼就忍心把她賣到那地方去?”
說話的,是一個年邁的婦人,說完這話,那眼角都已經帶著淚痕。
婦人這一說,引得一旁的人也跟著不忍,一時間空氣中就帶著傷情。
自已的孩子,若非到了最後一步,絕對不會給賣到地種地方去給糟蹋的;可這被叫做老胡的男人,卻是為了賭博,為了喝酒,硬生生的賣了三個女兒,如今更是不顧家裡哭昏過去的妻子,將這年僅8歲的女兒給拉了出來。
小丫可憐,可旁人卻無法出手相助;這裡不乏大戶人家,可有這麼一個父親,沒有哪戶人家願意管這樣的事兒;這男人就一吃喝嫖賭的惡棍,沾上了少不得麻煩。
眼見那男人一腳接著一腳踹的小丫捧腹呻吟之時,慕容晴的手已然搭上了東玄手中的劍。
“再不住手,下一次踹出去的就是你的腦袋!”聲音依舊輕軟,卻帶著徹骨的寒意,以及那毫不掩飾的怒意。
男人見有人來管閒事,還是個細皮嫩肉,聲音嬌軟的女人,雖說脖子上還搭著冷劍,卻讓他沒多少的怕意。
彎著腰,想要看看這幕離下的人是何等面容,男人那調笑的聲音也就讓一旁的沈天瑜動了手。
“嘖嘖,瞧這嬌聲軟語的,看這手嫩的,你拿的起這劍嗎?小娘子可不要多管閒事,不然爺把你…”
剩下的話,被一聲呻吟代替,前一刻還立在那準備掀幕離的男人,下一刻手就伴著一聲咔嚓聲,以詭異的弧度轉到了身後。
“出口不遜,毫無人性!東玄!”沈天瑜冷冷的喊了一聲,東玄便沉著一張臉上前。
就在東玄準備出手之時,跪在地上的小丫這才回過神來,趴在地上朝幾人磕著頭:“夫人、公子饒命啊!求你們不要殺我爹爹…”
不住的磕著頭,額頭之上很快就泛著紫色;那依舊落下的淚狠狠的刺痛了慕容晴的心。:“他如此待你,你還為他求情?”
“夫人…不管如何,他始終是小丫的爹爹啊,沒有他,就沒有小丫…小丫是他的女兒,這輩子都是…儘管…儘管爹爹要將小丫賣了,小丫也是沒有辦法的…”
稚嫩的聲音帶著哽咽,這話卻是讓慕容晴心一顫。
握著劍的手一鬆,長劍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響;沈天瑜見她身子一個踉蹌,忙將她扶住。:“娘子”
“始終是爹爹…始終是女兒…”唸叨著這兩句,慕容晴眼神蒼白的看了一眼那依舊磕頭哭泣的小丫,慢慢的轉了身子。
沈天瑜眸光一沉,與東玄說了句:“好好處理”之後,便扶著她往客棧而去。
一路上慕容晴不說一語,腦子裡盡是小丫的話。
父親冷情的說著要殺大哥的話猶然在耳,那時的她,彷徨,傷心,無助;她不明白父親為何要殺大哥?更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與寧千容合謀將她推入水深火熱之中?
後來她恨,她惱;她甚至想過 ,父親無情在先,也怪不得她無義在後;所以,哪怕讓她親手殺了父親,她想她也不會退縮!
這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可是,就在方才,她的心猛然一緊;小丫尚小,不懂得青樓之地的骯髒齷齪;可是,小丫的三個姐姐相繼被賣到青樓,所以小丫明白那不是個好地方,所以才會求著寧願被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也不要去青樓做妓子。
可是儘管小丫知道這些,在她手拿長劍威脅到小丫父親生命的時候,小丫卻在第一時間撲過來求情。
“始終是父親…始終是女兒…”
直到坐到客棧的房間內,慕容晴依舊喃喃的重複著這話;沈天瑜心中一痛,她這彷徨的模樣讓他心疼;記得當初她知曉仇人是皇帝的時候,就這麼彷徨過;當時她所面對的是權勢;如今,她所掙扎的是親情。
血濃於水,慕容岸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的親生父親;哪怕她不願承認,哪怕在不久之前她還在與他商議著如何讓慕容岸受到應有懲罰;可是這個時候,她迷茫了,她退縮了。
“夫君,小丫尚且知曉父女之情不可斷,而我卻在想著如何懲罰自己的親生父親;我是不是很不孝?”或者說,當受五雷而誅;百善孝為先,她是被仇恨給迷昏了頭嗎?
這個時候沈天瑜說再多,都是蒼白的;他不可能讓她繼續計劃,如果某天她醒悟了,她不原諒的除了她自己,還有他。
當碧兒和東玄回到客棧的時候,慕容晴已經恢復了過來;吃飯的時候,碧兒想了想,這才說道:“少夫人,奴婢給了那男人些許銀錢,並告訴他,若是要賣,只能賣給大戶人家為婢,絕對不能再動賣過青樓的心思了。”賣到大戶人家,若是機靈些,做上那一等丫鬟,過的日子可比平常家的小姐過的好。
那男人被收拾的很慘,當下就帶著小丫尋了牙婆,籤了契,也發誓不再動歪念頭,碧兒和東玄這才放過了他。
喝著魚湯,慕容晴表情淡然的點了點頭;方才那一刻的悸動甚大;慢慢的,也就平靜了下來;沈天瑜說的那一句:“不管娘子做什麼決定,為夫的都支援”讓她的心平復了許多。
今日她失常了,而且失常的厲害;但是,也讓她想明白了許多;只是心裡頭有些沉重。不免在想著,大哥回到京城之後,會如何對待父親?
自從那日之後,慕容晴的心情就隱隱有些異樣;這種異樣,在收到咕嚕第三次送來的信時,再一次的爆發。
二皇子大勝而歸,同時擒獲一眾判賊,皇帝甚喜,對功臣一一加封獎賞。
而這份加封的名單中,沒有一個叫‘慕容修’的名字;只有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銀面將軍’受到太子和二皇子的大力推薦,真正的坐上了將軍的位置,正一品的武將官銜,外加五萬大軍的兵權。
這封信,是咕嚕帶來的。
另一封信,是探子帶來的!
慕容岸之子慕容修,從軍數載,衝鋒陷陣,大漢獲勝,慕容修卻光榮犧牲;沒有屍骨,二皇子只得帶回其從軍戰袍,親自送到了慕容府。
“為什麼會是這樣?大哥走之前並未說是這樣的安排!”慕容晴不解的看著沈天瑜,那眼神明顯是在懷疑著這信的可信度有多高?
沈天瑜很想告訴她,此時的慕容修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他變了,變的不擇手段,變的冷酷無情;甚至能利用太子,利用二皇子來製造一個假的身份,讓以前的那個慕容修變成過去。
收到那兩封信之後,慕容晴就沒有遊玩的心思;她要回去,她要親口問問大哥為何如此?是因為對父親的恨?還是因為心中的猜測?
原計劃在綠水灣呆五日,卻是在收信當日折路而行;馬車之中,沈天瑜猶豫再三,終於將話問了出來。
“晴兒可覺得大哥容貌甚是熟悉?”這句話,問的很是奇怪;可慕容晴卻僅是在面色一變之後,就恢復到了平靜模樣。
過了許久,慕容晴幽幽開口:“聽說母親是在成親半年之後發現有孕,而那時母親已經被人改了記憶。”
換句話說,或真如沈天瑜所說的那般,大哥的生辰便不對!
聞此,沈天瑜不再多說;她心裡應該是明白的,只是,她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見著慕容修第一眼時,沈天瑜心中就有了懷疑;那面容,可不是熟悉的麼?他沒見過慕容修,卻在那一箱畫像中見過同樣面容之上的各種神態。
原本以為是相依為命,如今卻是各有所圖,她的心裡,必然不好受!如斯想著,沈天瑜將她擁進懷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以為慕容修的歸來是一切的完結,誰又能想到,慕容修的歸來,卻是另一個事件的開端?
如斯行了三日,第四日,飛奔的馬兒忽然仰天嘶鳴,抬起半個身子不安的在官道這上左右搖擺。
東玄急忙拉住韁繩穩住馬匹,碧兒目光發炬,手中長劍已經出鞘。
“怎麼回事?”沈天瑜掀起車簾問著,同時抬眼掃著一旁的林子。
“主子,有埋伏!”
此話一出,林中立馬湧出十餘名黑衣人;看那行動有速,同進同退的陣勢,便知是訓練有素的組織之人;東玄和碧兒已經與黑衣人鬥到了一起,沈天瑜再三叮囑慕容晴不要下車,這才提劍飛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