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執起茶壺,也不知往那白水裡面加了什麼東西,透明的白開水慢慢化作翠綠之色;一股似果似茶的香味散開,誘的人想要端杯品嚐。
“殿下不想試試這茶?這可是好東西。”喉嚨被掐的生疼,聲音也有些嘶啞;卻不影響她雙手搗弄著茶水。
面對怡然自得的慕容晴,李世琛終於明白自己錯在了何處;不該託大,不該認為她這為情所困的一介女流就沒有危險!
耍毒,他不是不會!更或者說,對於毒,他也是信手拈來;可是,眼下的結果卻是他始料不及的!
“殿下所言極是,心胸當放寬些才好;慕容可準備著調養好身子再養胎呢;雖說殿下身為男子不需要刻意的調理身子,不過養生之首嘛,切忌怒!”
輕飄飄的將他所說過的話還回去,慕容晴作了個‘請’的手勢:“殿下本就高大,再這麼立於慕容身旁,慕容可真是心中惶恐,殿下乃真龍轉世,高高在上本就氣勢凌人,慕容一介婦人,飛不了九天之上,只能翱翔於天際之間,到底是知音相伴,想來殿下也不會覺得孤單了。”
看著她對面的那杯茶,李世琛目光似劍,冷冷一哼,坐到她對面;一手端茶,連基本的品香都不曾,仰頭一口將茶喝盡。
“嘖嘖,殿下這般牛飲,可真是浪費了我這上等的佳品!”搖頭對他這行為極不贊同,優雅抬手,再次將茶杯倒了八分滿:“慕容這茶可是配的極為費心,似殿下這般牛飲,豈不是糟蹋了慕容的心血?殿下當細細的品,慢慢的品,不然,慕容會心疼的。”
簡單的話,似只是在譴責著他的不知好歹;李世琛卻是雙眼一眯,再次執杯時,舉杯輕嗅,正準備飲下之時,猛然停手,再次輕嗅;許久之後,淺酌一口,任茶水在舌尖趟開,一股奇異的味道充斥著蓓蕾;當茶水順著喉嚨慢慢滑入之時,執杯的手微微一顫。
似不相信一般看向淡笑的慕容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著不對她出手;手背之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再次飲了一口茶慢慢品著,似在確認心中所想。
“殿下可還喜歡?不如再飲一杯如何?”施施然將他送來的杯子滿上,眨巴著眼,就似他平日裡的無辜一般。:“殿下雖是品的細,可心態不是很好哦!殿下應該放寬心,以殿下喜歡掌握一切的性子,難道不想親自找出緣由嗎?”
嫣然一笑,看著他強忍著殺意平復著心情;慕容晴對於自己的殘忍做法只有淡淡的惆悵。
當做出這個決定之時,便想過今後的命運;沈天瑜拼了命的護她,她又何嘗不是?
李世琛強壓著殺意,一口一口慢慢的品著,慢慢的,心中的怒火詭異的參雜著一股淡淡的惆悵,只是一個念頭間,那股惆悵瞬間消失,就似那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胸中的恕火,在見她眉目如畫,掛笑看來的同時,被逐漸的平復,甚至於,心中隱隱有著歡喜。
他是怒的,他恨不得殺了她!可是,此時他心中卻是歡喜的,這種情緒不屬於他,這是被強塞而來的情緒!
滿意的看著他眼中透出的驚恐,慕容晴心情確實極好!極好極好!有什麼懲罰,比一個人慢慢絕望還要痛苦?一個人如果連情緒也會被人強加而上,那麼,活著可就是真的折磨!
“殿下可還記得,師父那本未成功的手札?”見他驚恐中有著疑惑,慕容晴很好心的提醒著他。
這一提醒,李世琛身子一顫,杯子在手中應聲而裂,聲音中透著難以置信:“同生蠱!”
“嗯,怎麼說呢,原理上是該這麼叫;不過我這蠱卻是稍作改變,不會同生同死。”點了點頭,好心情的回著他的話。
同生蠱,這是醫聖那本失敗的手札中所記錄的蠱毒;當她知曉兩位麼麼是被人下毒控制之時,心中的悔恨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
從那之後,她就在試著養蠱,說起來,還得多謝沈二孃院中那些個蠱蟲,可真是省了許多的麻煩。
“母蠱種在我身上,子蠱種在你身上;你死了,與我沒有一絲影響;我死了,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回你這天命之人。”淡淡的說著,看著他面色已經是蒼白一片時,慕容晴心情是真的很好。
一支銀針扎到心口處,慕容晴的這份好心情,迅速的傳遞到了李世琛心中;只見他面上依舊蒼白,嘴角卻是勾著動人的弧度。
“不過是突發奇想,想試試能不能將情緒也給控制,看來,是真的可以哦。”輕輕一笑,對面的人亦輕聲一笑,如果忽視那緊握的拳頭,也就越加的完美了。
撥了銀針,慕容晴有些疲乏的搖了搖頭:“這種事兒也不能常做,極耗心神;往後我也不會這般戲弄於你;不過,若我情緒大起大落,你會心不由已的給出相同的情緒。”
被人控制了性命已經夠悲哀,如今連情緒也被控制,李世琛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來。
有著屬於他的怒意和殺意,卻又有著屬於她的歡喜與得意;這種感覺更甚於凌遲;被人操控在手中,身不由已,心不由已,這不讓人絕望,那還有什麼更能讓人絕望?
“我會很努力的活下去,還請殿下看在知己一場的份上,將慕容的的生死也看重幾分。”沒有得意忘形的對他諷刺,沒有盛氣凌人的對他恐嚇;他生來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就算是被人控制了生死,那棵驕傲的心也絕不允許他低聲下氣,匍匐在她腳下殘喘求活。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是這個深沉的李世琛?對他的打擊要適可而止,否則萬一他來個玉石俱焚,她便得不償失。
所以,她雖然控制了他,卻給了他足夠的尊嚴;沒有命令他俯首稱臣,而是以知己的角度請他相護。
李世琛驚異於她忽然轉變的態度,如今他的命在她手中,她不是應該華麗轉身,以勝利者的姿態來威脅他嗎?而她卻以知己的身份來請得他的保護,這可真是滑稽!
“我想,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面對他的疑惑,慕容晴淡淡一笑;李世琛只覺得心中一股惆悵飛快的閃過,想要抓住,卻來的快,去的也快。
她在著急!她在猶豫!這份情緒將她緊緊束縛,就如她所說,她情緒在極大的起伏之時,他會心有所感。
雖不明白她的惆悵從何而來,也不明白她何出此言;李世琛憤怒的心,在她的尊重之下,有著不甘,更多的,是濃濃的自信。
既然她能養出這同生蠱,他不相信就沒人能解!就算他沒這本事,醫聖必然也行!一日解不了,還有一月,一月解不了,還有一年!只要他活著一天,就不會放棄尋找解制的方法!
心思幾個起落,李世琛再看向她時,心底倒是滿滿的佩服;不得不說,她的本事,超過了他的想象;比想象中更強,比想象中更堅韌。
“慕容,就算你愛我愛到想要控制我的一切,也不要這麼嚇人嘛!人家心裡噗通噗通的,好怕的啦!”
熟悉的調調歸來,李世琛閃身坐到她身旁,撐著手,笑的一臉燦爛:“慕容,你都這樣對人家了,也幫人家一個忙好嗎?”
轉眼看向已經恢復過來的李世琛,慕容晴實在是佩服他的心性;如今性命被她捏在手中,他能這麼快的想通,到底是做大事的人,心思深沉的讓人害怕。
如果可以,她真想殺了他;可是,如今殺他容易,殺他之後呢?沒了李世琛,誰來對付先太子?李世琛和先太子抗衡了這麼些年,二者都未打破僵局;如果此時李世琛死了,那麼七十二地煞在入京之時,沈府必遭滅門之禍!
這般多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逼的老夫人幾人不能留在京中,藉著探親的幌子被沈天瑜安排到外省避險;於沈府,她欠了許多。
“不知殿下要慕容如何配合?”淺笑著應他,就似回到了船上,二人心照不宣的將仇恨埋了起來。
利用,是互惠互利的;可她如今有絕對的優勢不被他威脅;哪怕是一點點的威脅,她也不會委屈自己。
“吶,呆會兒你大哥會到這房間換衣裳,慕容幫我看看,他背上有沒有刺青的嘛。”眨巴著眼,一臉無害的看著她,隨後一副神秘的模樣:“他戒備心好強的哦,戰場上受了傷,從來都不讓人給他上藥;記得上次我一箭射入他後心,他愣是消失了幾天才回到軍宮,一回來,跟個沒事兒人一樣的。”
明明就是生死攸關,他卻以煮茶論詩的語氣說了出來;慕容晴心中一疼,可以想象大哥當時是何等的危險。
“殿下最好還是不要氣我,萬一我情緒失控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殿下可就得跟著受罪了!”
“那樣不好吧?人家受罪,慕容不也是難受的嗎?”以母蠱控制子蠱讓他生不如死,他不是想不到;只是,她若真的那麼做,生不如死的就不止是他,她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所以,殿下就這般有恃無恐嗎?”輕聲一笑,一直毒針緩緩扎向手背:“慕容不怕毒,母蠱自然也不怕毒;可是,殿下好像沒有慕容這樣的體質吧?”
幽然一笑,看著李世琛皺著眉頭,額頭冷汗直冒時,不贊同的搖了搖頭:“殿下著實有著過人的才華,可有時也不要自視過高才好!”
“解解藥…”嘴唇發黑,四腰發僵;‘解藥’二字一說完,人已僵硬難以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