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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雲容看著漸漸暗下去的水面,輕聲道,“我的姐姐們都已經不在了。”

悅華翎點頭。她當然知道。像楚雲容這樣名門世家出身的女子,又與她同侍宮中,楚雲容家裡有什麼人,她是早就打聽得一清二楚的。

更何況楚雲容那兩位姐姐,原本就天下聞名。昔年牡丹花會女狀元楚雲萍與百鳴公爵楚雲昭,都是世間奇女子,對比之下,如今這位權妃娘娘,倒顯得尋常了。

她從前尚未入宮的時候,大宗師便細細與她講過帝都公卿世家這些女子們的性情。同她一一分析,若是將來與這些人共事一夫,該如何應對。

那會兒大宗師還特意提過,楚雲昭性格倨傲,脾氣火爆,但其實人很好相處。反倒是那位太子妃,聰明靈透太過,不好相與,需要萬般小心。

也曾經說過靖王身邊人的事情,那會兒雲容還未曾嫁到靖王府。靖王正妃是皇甫明月。大宗師說過,靖王府後院並不是易與之地,正妃皇甫明月器量不夠,不能容人,明妃素有才名,城府卻深,不好應付,還有側妃蘇雅,仗著兄長的廕庇,頗有幾分刻薄性子,人又有幾分無所顧忌的魯莽。和心機深沉的聰明人相比,這種莽撞的蠢貨,反而更難以應對。

當初大宗師也說過,不會將隨便將她嫁給任何一位皇子。她的將來,是要做宮裡人的。與其考慮靖王府裡那些側妃后妃,還不如在太子正妃楚雲萍身上多花些心思。

至於楚雲容,大宗師從前未曾跟她提過。誰能料到,最終在宮裡,竟然是與這位曾經不顯山露水的六小姐一同做事呢?

兩個人各懷心事的待在水邊,直到燈火漸漸遠去,雲容這才道,“我要去慎刑司那邊看看慕姑娘,昭儀要一起去麼?”

悅華翎搖了搖頭。

“從前受首座不少照應,如今首座蒙受不白之冤,華翎卻束手無策。實在是無顏相見了。”

雲容點頭,招呼婉心,再度將燈點上,往慎刑司的方向去了。

慎刑司這樣的地方,越是深夜,越覺得有些滲人。

這地兒也建的有些年頭了,自打前朝開始,不知道多少內廷女子是死在這裡的。據說就是因為怨念深重的緣故,陰氣熾盛,不管怎麼打掃改建,都避不了陰森森的詭異氣氛。連門口掛著的燈火,都像是在冒著幽綠的鬼火似得。

還沒走到門口,草叢裡似是有一隻黑貓突然躍過去,婉心受了驚嚇,便後退了好幾步。

楚雲容有些無奈,便輕輕說了她兩句。

“你怕什麼?你如今跟在我身邊,若是有朝一日我們主僕失勢,沒準便要住在這樣的地方了。到那個時候,你要還是這樣,不等別人來害你,自己就先要嚇死了。”

婉心受了驚嚇,一時沒有說話,只緊緊抓住手裡的宮燈,靠著那些微的光亮照亮前路,一直走到慎刑司門口,婉心才輕聲道,“主子,你會讓我們淪落到這樣的境地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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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容搖搖頭,說,“不會,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婉心上前扣門,然後小心翼翼的退在了雲容身後。

她說,“奴婢相信主子,所以奴婢不怕。”

雲容還不及跟她說什麼。緊閉的木門從裡面開啟。一身青衣的女官走了出來。

“見過權妃殿下了。”

雲容回禮,之後說,“本宮想見一見慕首座。”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是要去跟執令商議。隔了片刻回來,提了盞素白的宮燈,對雲容道,“請權妃娘娘隨臣女來吧。”

慎刑司的天牢與別處不同。雖然氣氛陰森了些,但畢竟也是宮裡的地方,常年打掃的十分潔淨。但畢竟還是審訊用刑的地方,空氣裡,總像是有股洗不掉的血腥氣息。

過了中庭與論法堂,後面便是囚禁人犯的天牢。開啟鎖著的柵欄門,再進去,就看不見外面星月的輝光了。

牢房向來是沒有窗戶的。

地方是有些潮溼的,因為不通風的緣故,四處都泛著黴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楚雲容踏步入內,越走越覺得四處更加黑暗,只剩下牆壁上的火把烈烈燃燒,卻驅不散空氣裡那股溼悶。這一條夾道走到盡頭,身後女官低聲說到了。她側頭,就看見慕清容一身白色粗布囚衣,在地上坐著。

牢房之中不分貴賤,昔日的持中殿首座,經過這幾日的折騰,看上去也是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雲容上前,在鐵柵欄另一側坐下,輕聲對慕清容道,“慕姑娘這些日子受委屈了。”

慕清容抬頭,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輕聲道,“原來是權妃娘娘。”

語氣裡,還有幾分失落。

雲容說,“今日是淑妃娘娘下葬的日子。”

慕清容點頭,說,“我知道,只是可惜,不能去送她最後一程了。”

人畢竟已經死了,無知無覺,誰有去送,誰沒有去,其實也無關緊要。慕清容眼下雖然身陷囹圄狼狽不堪,但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十分擔心自己的處境。

雲容輕聲道,“陛下擔心你,所以讓我過來看看。你有什麼要說的,都告訴我無妨,我一定轉告陛下。”

慕清容輕輕的搖了搖頭。

這才沒幾日,她整個人就變得憔悴了。鬢髮散落在耳際,襯得面孔更加瘦小。雲容看了,都覺得心內有些不安。

“他們不會對你用刑吧?”

慕清容搖了搖頭。

“不會,然而慎刑司折磨人的方法有千百種,用不用刑,其實都無所謂了。”

他們反覆的詢問她,事無巨細,從她認識白氏淑妃這個人開始,一樁樁一件件,但凡有疑點的地方,就一遍遍問,甚至深更半夜將她叫起來審問。

即便如此,慕清容還是覺得,她撐得住。

她知道有些人已經被用了重刑,也知道有些人被平平安安放了出去,唯獨不知道的,是自己明日會怎樣。

她輕聲問楚雲容,“你說,他相信我麼?”

說的那個他是誰,他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雲容隔著柵欄,握住了慕清容的手。

已經在牢裡待了這麼多天了,那雙手卻依然是暖的。雲容說,“陛下從來就沒有信過你會傷害淑妃娘娘。如今局面,是不得已而為之,他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慕清容再度搖了搖頭。

她說,“我不用他救我出去,你替我告訴他,只要他相信我,我就不會怕。”

她心裡其實很怕。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如果不是有確鑿證據,慎刑司不會這樣對待她。

必然是有證據指向她,可能是某個人的供詞,也可能,是確切無疑的物證。

此時此刻,在這座牢籠裡,就有人因為她的緣故正在受刑。如果當初她沒有主動站出來。那麼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必然也會因為拿著手中的證據,去持中殿將她抓出來。

貴為持中殿首座,她保護不了自己。

至於高高在上的那位天子,能否保護她?她不知道。

也不想去試探。

天子若能隨心所欲,那麼當初,楚雲昭就不會死。

她照料楊曦多年,並不願意在此時此刻讓楊曦為難。

但她依然會害怕。

權力原本就是個此消彼長的東西,先皇在的時候,六庭館館主薄紅顏獨斷專權,先皇一直容忍,直到後來,本朝平定六庭館之亂,內宮之中,也再沒有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寵妃。然而,還是不平靜。

看不見的地方,總是有隱隱約約的暗流。慕清容一直留心,也未曾抓住把柄。從前的內宮之首白氏淑妃是個生性淡漠的人。就算看到什麼事情,也是能放過即放過,並不為難別人。但只要她活著,以她高貴的出身及尊崇的地位,就沒有人能越得過她。

所以她死了。而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想要讓她死。

陰影在逼近,慕清容知道,就算她是持中殿首座,她也不值得什麼人特意來對付。他們折磨她,無外乎就是想從楊曦身邊去掉一個人罷了。

可惜了。

她微微抬頭,看著眼前的雲容,這張面孔,與楚雲昭已經有七八分相似了。但慕清容每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都不會將她錯認為雲昭。

相似的只有五官。雲容這張面孔溫潤如水,和雲昭的生氣勃勃截然不同。任何時候,都沒辦法將她們當做一個人。

她和楚雲昭是一起上過戰場的,曾經在絕境之中生死相依,有過命的交情在。雲昭是一昔綻放天下白的梅花,可是雲容,不過是一朵天啟世家養出來的,華麗而又嬌豔的牡丹花。

如果今時今日在這裡的人是楚雲昭,或許她便可以和楚雲昭一起說說自己的想法,然後再商議對策。

但楚雲昭不可能讓自己的後半生都困在這宮闈禁地之中,前世不能,今生也不可能。

所以此時此刻,前來探望她的人是楚雲容。

慕清容並不信任她。

所以她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