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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楊曦聽到此話,便知道應該是別有意味,便問道,“教母是有合適人選要推薦到內宮麼?”

從前六庭館也曾經推薦數名女官到內宮。楊曦向來待她們客客氣氣的,宛如君臣一樣的關係。一方面確實是他的性情生來淡漠,不願在女子身上多花心思。另一方面,便是不想讓六庭館勢力探到他身邊的意思。與野心勃勃的前任館主薄紅顏不同,楚君儀算是明事理的人,只是對於後宮的事情,在意太過了。

也難免,畢竟是天子教母,操心帝王子嗣,也是她職責所在,心情好的時候,楊曦也不介意敷衍一番。

無外乎是整理幾個殿所,讓後宮多住幾個人罷了,若是能討教母歡心,何樂而不為。

楚君儀卻是微微搖了搖頭。

“能有什麼人才啊,早些年,世家閨閣裡才貌兼備的閨秀都給你送到宮裡來了,近些年天啟京中連牡丹花會都沒有開過。宮內不開選秀,名門淑媛都各擇良緣了。至於宮內這些后妃,都是德容出眾之人,讓我思量,是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楊曦有些訝異,楚君儀這樣回答,倒是讓他有些猜不出門路。

這才聽楚君儀道,“不然還是把權妃召回宮裡吧,她這一年多都在家裡,閒雲野鶴似得,也該讓她回宮做事了。”

楊曦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楚君儀接著勸,“陛下畢竟是因為慕首座的事情和權妃冷了。如今時過境遷,冷靜想想,權妃也沒有什麼大過錯。首座與權妃畢竟也是一家人,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如今慕首座隨著陛下去南境,陛下先將權妃召回宮中,等到慕首座回來,這事情也就過去了。權妃畢竟位高權重,陛下不該這樣對她。”

楊曦道,“難得教母推心置腹,與朕講這麼多。然而召權妃入宮一事,朕卻還是有些顧慮。”

“陛下所慮何事?”

楊曦說,“雲容在宮裡,過得並不開心,她所要的,朕給不了,兩人日日相對,終歸是讓怨恨越積越深。朕只是想要放過她,也放過朕自己。”

“陛下,”楚君儀起身,上前施禮,鄭重道,“楚家需要一個人在宮裡,雲容也需要維持體面,陛下身邊,也需要一個像她這樣地位的女人,來協理內宮,職責所在。誰都別無選擇。”

“別無選擇麼?”楊曦微微苦笑,道,“那就讓她回來吧。如教母所願。”

六庭館也有六庭館的立場,天子也需要在適當的時機與教母妥協。楚君儀說得沒錯,他們其實都別無選擇。

雲容在清輝樓彈琴的時候,雲兮緩步上樓,說是宮裡事情定了,等到天子南征之後,她就可以回去了,這一年的種種,只當沒有發生過。

指下不當心,驚動絃聲。雲容停手,怔忪了片刻。

“只當沒有發生過麼?怕是我做不到。”

雲兮嘆氣。

“楊曦那個人,就算有再多不好,你不為別的,就看在他貴為天子的份上,難道就不能擔待幾分麼?”

雲容低頭,沉默不語。隔了許久,抬起頭輕聲問道,“難道我擔待的還不夠多麼?”

這一句話說出來,雲兮也頓時覺得心酸。

楚家的女孩子,說到脾氣,是沒有不暴躁的。前太子妃楚雲萍柔中帶剛,骨子裡強硬自是不必說。楚三小姐雲昭,更是出了名烈火一樣的性子。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砍人。但就算是雲萍雲昭,都沒有雲容的性格糟糕。

雲容自幼與太子妃親厚,性情也與太子妃相似,生性隱忍。她的暴怒,都壓在心底。不言不語,忍下去,抬頭依然對牢人笑。雲昭暴怒的時候會吐血。雲容怒極,也就是不言不語,面如平湖,但這樣隱忍,其實最為傷身。有事總是不說,長年累月,鬱結在心,到最後留下的都是病根。

當初那個天真而又從容的少女,如今是半分影子都不見了。沉靜肅然的面孔裡,隱隱的,便是昔年東宮之中,太子妃楚雲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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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太子妃當初因重病而香消玉殞的悽慘情狀,今時今日,他也不想再逼迫雲容。

雲兮說,“你若是不願意回去,就不必回宮了。教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與陛下提起此事。不過我想,你不肯回去,他大概是不會介意的。”

雲容抬起頭,鎮定的看著雲兮。

“大哥,是我讓教母提起此事的。”

雲兮神色愕然,片刻之後,卻又微微苦笑,他說,“雲容,你這又是何苦?”

雲容低頭,微闔雙目,隔了許久,才輕聲道,“大哥,你或許不明白,宮裡就是我的戰場,一日踏足深宮,便再無回頭之路。我已然拼盡全力了,若是還不能贏,便是旁人不說什麼,我也是不能甘心的。”

雲兮說,“你就這樣恨雲昭麼?”

雲容驟然抬起頭,定定的看著雲兮。

多少年了,那個名字如影隨形,一直都在她身邊不曾離開過,但卻從未有人輕易提起,驟然聽到雲兮再度提起這個人,雲容的心裡,竟然是煞時一片空白,她甚至不明白,雲兮到底想要說什麼。

“為什麼又要提起三姐?我的事,和三姐又有什麼相干?”

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說起。雲兮看著眼前這與楚雲昭五分相似的精緻面孔,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只能試圖從頭開始,一點一點,試圖將一直以來放在心裡不曾挑明的話,試著以最委婉的方式講清楚。

他說,“今上與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他堂堂正正娶回去的側妃。然而他與雲昭相識在先,他心裡放著的,從頭到尾都只有雲昭一個人。你心中就算有怨,但感情終歸不能勉強。今上是寬宏大量的人,你若是甘心放棄,從此以後,天高海闊,隨你做什麼,他都不會在意的。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就算有怨,也不該如此執著,守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邊。你這樣,受折磨的也只是你自己。”

楚雲容看著雲兮,眼神冷靜的可怕。

她說,“哥哥,我是曾經怨過,但我怨的不是他不愛我。而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愛的是三姐,你們所有人都要他娶我,他就真的娶了我?我佔了三姐的位置,一生一世都被釘在這裡。我是天子的后妃,你真的覺得,我的人生,還有別的未來可言麼?但大哥,你心裡清楚,當初我嫁到靖王府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這條路不是我自己選的。我自問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是麼?”雲兮靜靜的看著她,眼神一片悲涼。心思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北陸,彷彿便看見漫天冰雪下一身白衣的楚雲昭。

他輕聲對雲容道,“你真的不曾做錯過任何事麼?”

雲容看著他,說,“大哥你始終不肯相信我,或許在你心中,只有三姐是妹妹,我不是你的妹妹吧。”

雲兮守護楚家多年。雲容始終站在他的身後。此時此刻,心灰意冷之時,竟不知何故,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雲兮說,“在我心中,你和雲昭並無分別。”

“楊曦並不這樣想。”

也是真的急了,竟然直呼天子名諱。但此刻畢竟是在家裡。雲兮不會與她計較此事。

雲兮坐下。看著雲容。

他知道,雲容生性沉穩安靜。此刻說出這些話,必然是心內怨念已深。有些事情沉埋多年,不說清楚,所有人都會耿耿於懷。

他對雲容說,“陛下曾經告訴過我,當年朝露之城,是你曾經見過雲昭最後一面,之後她就自盡謝罪了。這是他心中忌諱之事。這麼多年過去,始終翻不過去。”

“他也和我說過。”雲容微微閉目,神色淒涼。

是錯了麼?

隔了這麼些年,那一晚曾經說過的字字句句,如今都還想得起來。誰知記憶是否有作弄人?她已經漸漸想不起,當初是以怎樣的心情,與楚雲昭談家族大義了。

那時少年,衝動血性。她以為自己是為了家族大義,才前去指責楚雲昭。如今再度想起的時候,卻已經不知道,驅使她說出那些字字誅心的話的,是不是始終無法按捺的嫉妒與怨念。

她恨過楚雲昭。時過境遷,這麼些年,那隱約的恨意早已消逝無蹤,能想起的,卻只有少女之時,跟在那位威風凜凜的姐姐身邊,乘車走過天街,說說笑笑的那些場面。

當初年少春衫薄。

如今她還算年輕,容貌也正當盛年,然而這顆心裡,卻早已沒有當年那個小女孩的影子了。

偶爾也會想,如果楚雲昭沒有死去,如今楚家會變成什麼樣,然而思量這些的時候,她就明白,不管當初她有沒有說過那些話,楚雲昭都必然會走到絕路。

朝露之變,屠城一事,已經讓楚雲昭的前途盡毀,無可挽回。當初她若是不死,內戰一觸即發,天下動盪,如今雲容回想起來,還覺得全身發冷。

過往不可追,該放下的時候,就只能放下,雲容抬頭,靜靜看著雲兮。

“哥哥,當初我和三姐之間的事情,天知地知,我與她知。今生今世,我不想再提起此事,重究對錯了。我的立場,我不後悔,你們若是過不去,不如去問她。”

楚雲昭人是已經不在了,但雪鴞還在,雪鴞記得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