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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就這片刻的胡思亂想之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底層的糧倉之外,楓十三抬手,在隱蔽之處扣了機關,三尺見方的木板開啟,楓十三挪開身子,讓兩個孩子先沿著木梯爬下去。

剩下他和雪鴞兩個人,楓十三單手撐著木板,雪鴞看了他一眼,見他是要留下斷後的意思,便沒有猶豫,就直接往一片黑暗的內艙跳了下去。

原本是有凌波微步踏雪無痕的輕功,再加上生來是劍靈的體質,體重還不及常人一半,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躍而下,兩丈多高的梯子,底下又是木質板倉,竟然半點聲音都沒有。仿若幽靈飄過。其實是有些嚇人的。

楓十三略微苦笑,他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只得老老實實從梯子往下爬,下去的時候,順手將艙門反扣上。爬到最低處,又將梯子拆了下來,橫著放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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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幽深黑暗的艙房裡,瀰漫著儲存的食物蔬菜氣息。還有就是女孩身上宛如水上蓮霧一般彌散的淡淡香氣。他一回頭,便看見雪鴞的眼睛,還有肌膚,在微弱燭光的映襯下,似是淡淡的散發著一層微弱的珠光。

像是從海蚌裡挖出來的明珠,再粗鄙的人,只要沒瞎,都無法忽視她的美貌。

美則美矣,就是脾氣太厲害了一些。只看著那冷冰冰的眼神,就足夠被嚇退到三尺之外了。意識到艙房內過於狹窄的楓十三還是沒忍住躲了躲,險些把自己陷進蔬菜堆兒裡。

被那涼涼的目光掠過,整個人都不好了。就窩在角落的雜物堆裡,一言不發。

太安靜了,沒過多久,渙源與沙羅就可以低聲竊竊私語。說的無外乎是一些日常的事情,從前的南蠻海,還有將來去天啟之後會怎樣之類的話。雖然都是尋常,但少年男女身陷如此境地,還有這樣的心情敘話家常,隱隱約約,便覺得連空氣之中也有幾分情愫流動。楓十三一時難以自制,便回看雪鴞的方向,試著也想要同她說幾句話。

說什麼呢?似是也沒什麼可說。楓十三低聲道,“你猜那些人要多久才能找過來?”

雪鴞原本靠著板壁,在閉目養神,聽到他這樣問,就略微抬起頭來,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楓十三一眼,說,“你居然還問我,不都是你的手下麼?這船你也比我熟悉,這種事情,該我問你才是。”

楓十三被她這樣反問之後,沉默片刻,似是思索,思索過後,也是老老實實的結論,他說,“我不知道。”

雪鴞微微點頭,說:“我也不知道。”

語氣淡淡的,似是沒心情再繼續這個話題。

楓十三問她,“你就不擔心麼?”

楓十三自己其實是不怎麼擔心的。他在海上混了這麼久了,所謂生死上的事情,也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成敗亦無外乎是生死。但他想,雪鴞總歸是會害怕的吧。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她還帶著兩個需要照應的孩子。總歸是要驚慌的吧。但從那淡然而又寧靜的面孔上,看不到半分慌亂不安。

真是讓人意外的女人啊。

楓十三這樣想著。這才察覺到,原來自己居然是將雪鴞當做女人來看待的。這片海上討生活的男人很多,女人也不少。但僱傭兵畢竟是男人的行當,就算偶爾有女人在,也是以男裝示人的。這樣女扮男裝的女人,見得多了,對待她們的態度,和男人也沒有兩樣。但雪鴞對她而言,是不同的。

到底在想什麼呢,果然是突然遇到意外狀況,心慌意亂太過了麼?

已經很多年沒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了。說實話,僱傭兵其實是沒有那麼柔軟的情愫的,喜歡上什麼人,就去搶回來就好了啊。就算有些時候,不忍心搶,那也會直截了當的對對方說喜歡,對方接受就好,不接收也無所謂,轉眼或許就忘了吧。在這浩瀚的大海之上,擦肩而過之後,或許一生都不會再見。但雪鴞不同,雪鴞是第一個讓他覺得,不能不慎重對待的女人。

要多慎重呢?或許再慎重都沒有用吧,單看那凜然而又淡漠的模樣,就讓人覺得,哪怕只是靠近一步,或者觸碰一下,或許她就會直接從這人世間消失掉,再也不見。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雪鴞驟然間抬起頭,略帶幾分淺灰色的眼眸看向上方,她低聲說:“那些人,或許快要找過來了。”

肆無忌憚的議論聲似是就響在耳邊,也只有她尤為過人的耳力,可以聽得到上層船艙裡的聲音。那些人用十分下流粗鄙的詞句提起沙羅的事情,笑聲裡都泛著讓人噁心的意味。若是一直在帝都天啟那種高高在上的地方,或許一生一世都聽不到有人這麼說話吧。

雪鴞唇邊揚起幾分冷笑。

她對楓十三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沒有緊張?其實我很怕的……擔心這兩個孩子,也擔心我自己不能平安回到天啟……”話說到這裡,她略微停了一下。

其實擔心不能回到天啟,倒未必是擔心她自己,而是擔心此刻還在天啟的其他人。比如那位長公子,比如……高高在上的那個人……那些說不出口的,或許已經早已消散在無盡歲月之中的宿緣。但不安的時候,她確實會想起那個人。而她抵禦不安的方式,就是握緊手裡的劍。

她對楓十三說,“我們都會怕的,只是,這種怕,不會也沒有必要流露在臉上。”

因為感覺到楓十三或許並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她轉過頭,一雙清冷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楓十三的身上。明明是沒有實質內容的目光,卻像是流水或者清風一般,帶著一層冷意掠過。雪鴞低聲說,“怕,無外乎是怕個生死罷了。但恐懼卻不能讓一個人活下來,或許只有忘卻恐懼的拼殺,才能在這世間活下去。”

因為這世界很殘酷。生在這世間,就必須變成像天地一樣淡漠的人。

楓十三略帶幾分感慨的看著雪鴞,說,“你還這樣年輕,怎麼會已經變成這樣的人了呢?”

雪鴞淡淡的笑了笑。

誰說年輕一定要天真呢?沙羅還是個孩子,生著一張孩子的面孔。但那張面孔之後的城府有多深沉,他們是體會不到。畢竟能從風月之地脫身而出,上天啟去繼續謀生路。這是很多工於心機的人算計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沙羅能做的,一部分是靠天運,另一部分,或許她真的聰明的驚人了。

雪鴞算是年輕了。藻雪劍的劍靈是楚雲昭喚醒的,不過也就在這世間度過了快二十年歲月,雪鴞自劍中重生,也不過是這兩三年的事情,就算身上背負著楚雲昭一生的記憶,楚雲昭也不過就活了二十來年。但她身在朝堂之上,所謂大風大浪都見得多了,有些人活到八十歲,也未必能有那般的見識。

出海之後,雪鴞又是另一番感觸,從前在北境戰場上,也算是見慣生死的人了。然而去南境打仗是另一番光景,出了東海郡,再過了碎島航路,一直南下到南蠻海,看到的民生風土,又是另一番模樣。

世界這麼大,若是當初肯離開,不要困守朝露之城,不要想著天啟或者家族之類的事情。或許當初,亂象四起的時候,她人還在天涯海角,就算想要去做點什麼也未必收得到訊息,或許,就不會因此死去吧。

所以說,雪鴞不是楚雲昭。她永遠理解不了,那個人就算眼看著紛爭四起,朝堂傾軋,甚至因此而心灰意冷之後,為什麼最終還是不肯離開。

她心裡從來沒有藏過那麼深的羈絆與執著,所以她從來都不懂。

而此時此刻,當身邊已經有了想要守護的人的時候,她的做法,其實和楚雲昭也沒有什麼兩樣,無外乎是握緊手中的劍罷了。

來了。

搜查的聲音越來越大。就算是楓十三也能聽得清楚。被那些盜匪們高聲議論,非得要得到不可的獵物,除了被稱作沙羅的女孩,還有楓十三自己。果然沒有抓到他,趙十二是不會安心的。

他的手下之中,叛變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一些。那些人議論著,將一處處的艙房都已經搜查過。聽得到被驚起的船客的哀嚎之聲。一處一處都被搜尋過之後,剩下的唯一一個能藏人的地方,糧倉,終於也被提了起來。

腳步聲漸漸靠近,他聽見趙十二語氣急切的催促別人,問怎麼才能開啟艙門。楓十三在心底苦笑。

當初救下那個人的時候,如何會想到,這才沒過幾天,那個人就會這樣急切的想要讓他死。

一念之仁,若是僅僅只需要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那都犯不上說後悔,但想到有許多人會因他而死。楓十三心裡便有幾分愧意。

頭頂的艙門,不過一層木板罷了,雖然有機括開合,但畢竟只是個不甚重要的糧倉,被開啟只是時間問題。事已至此,不過就是守。楓十三伸手將自己傷口上的繃帶穩了穩,握緊腰間的唐刀,擺出一副伺機而動的架勢。

雪鴞卻突然之間,按住了他的手腕。

“等會兒要是艙門被開啟,我衝上去,你留在此處,保護好這兩個孩子。”

楓十三頗為意外的看了雪鴞一眼。

向來在戰場上,男人衝鋒陷陣,女人負責防守,這是慣例。雪鴞驟然這樣講,他其實是有些不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