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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原本的設想,是楚雲清與楊傅合力,制定一個可行的戰略,然後將整個軍隊設法從北境帶出去。如今少了楚雲清這個臂助,就需要考慮楊傅一個人處理這些事情的辦法了。

尚風悅想了片刻,道:“別管那位楚帥了,當務之急,我們先找幾個有經驗的老兵,研究一下滿族人的行軍路線,設法繞開他們,先回統萬城再說。回城之後也就安全了。”

話是這樣說,尚風悅心內也沒有把握。在他看來,此次是九死一生。但他略微冷靜之後,也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他前來北境找楊傅,並不是為了求死而來的,他想要活下去,不僅僅是為了想讓楊傅活下去,就算是他自己,也並沒有對人生絕望到死也無所謂的境地。

楊傅聽了他這幾句話,想到師尊為了自己甘冒奇險,離開了原本安全的統萬城跑到蠻族人的地盤,若是再辜負了師尊的好意,未免太過於不通人情。更何況身邊還有兩千多人在。螻蟻尚且貪生,難道就能不顧念將士的性命了麼?

在這種時候,就能看出楚家與刀龍家的不同來。楚家武家家訓,就是不惜死。統帥不惜死,身先士卒,令人欽佩。但卻也不體恤人命。為了戰功,死多少人都不在乎。但因為做統帥的自己都不怕犧牲性命,也不怕犧牲骨肉兄弟,倒也能激出將士的一腔熱血來。

至於刀龍家,察覺到勢微,就一定會避戰。寧可固守不前,也不會輕易冒進。遇上艱難的戰役,親王在朝堂之上便會將別的武家推到前鋒去。自己在後方坐鎮。當然是搶不到戰功的,甚至還會被別的武家嘲笑怯懦,但對這種傳言,親王向來不屑一顧。

武家功勳,都是從戰場上來的,要不然得拼命征伐。一群莽夫,唸書又不怎樣。策論法理各個都是不及格,不能在朝堂官居高位。若是連著三四十年沒有軍功,家族在不在都很難說。

武家出身的子弟,就算有心想要唸書,十之八九,也是進儒門武科的。武科習武佔用時間多,功課有統共就那麼幾門。先生們都是從文科發配過去的。就算自己一心上進,也比不上文科的學生一心一意鑽研出來的學問。就算有心想要學文,畢竟武家出身,家族餘蔭都在武職上,真要學了文科,能不能畢業尚在其次,就算順利畢業了,找不找得到合適的工作都很難說。這麼些年武家子弟裡就出過那麼三兩個出了名的唸書好的人,楚家楚雲萍楚雲容,都是天啟京都的才女,那又怎樣?世家貴女,在六庭館從政或許還能算得上好前程,嫁到皇室之後,權力終究是及不上內廷女官的。再者就是楚雲桓,雖然是武科出身,文史,法理,策論,天衡,地理都是學海第一的成績畢得業。將高年級那些法理科的學生駁得啞口無言。實打實的說,確實是個人才,能入閣執政的資質,然而最終還是因為楚家缺人,南下領兵打仗,就死在了戰場上。讀了那麼多書,骨子裡還是一個武士,並沒有遊走朝堂的頭腦在。

刀龍家就不同了,刀龍家是宗室,聖武親王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最為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先皇的親兄弟。不然的話,外戚武家功勳再多,能封到攝政親王的位置上麼?宗室身份之貴重,是血脈裡帶出來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當然不用像別的武家一般衝鋒陷陣出生入死來換取地位。

御天府兵是刀龍府的精英騎士團,真金白銀砸出來的。多數又是刀龍府諸公子的伴讀與陪練。隨便少了哪一個,都會讓刀龍親王捶胸頓足。楊傅如今在外領軍,對待這些事情,不得不小心謹慎。

刀龍府的年輕子弟中,也有不少人一向反對親王消極避戰,將別家推到前線做炮灰的作風,不說別的,總是覺得有些丟人。出門被人指指點點,也都不好意思。之前楚雲昭在京中橫行無忌,對刀龍家諸公子頤指氣使,甚至一言不合就動刀兵,刀龍家並沒有什麼反抗餘地,說到底,還是因為手上沒有戰功,連說句重話的底氣都沒有。

但如今,刀龍府畢竟還是親王掌權。親王退居多年,表面看上去似乎府上的事情都是世子在做主。然而世子原本就是純孝之人,主政這麼多年,事事都揣度著親王的意思來。破軍候在外帶兵多年,與世子不對盤的時候居多,但心裡也明白,世子做事,都是依著親王的吩咐。忤逆世子,和忤逆親王並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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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傅想到此處,明白父親也有許多為難之處,此次被迫拋下他先行回了天啟。若是他不能保重自己,帶著這些刀龍府的軍力折在北境。不知父親該有多傷心難過。

幼年的時候,楊傅全心全意的依賴著父親,只要有這位父親在,便覺得自己無所畏懼。因此任性妄為的生活了這麼多年。如今他也早已成年,二十多歲了人了,仔細想一想,父親的將來,難道不是要依仗他麼?雖然侯府之中尚有許多別的公子。然而父親與別的孩子都說不到一起去。到底還是看重他的。

片刻之間,他已經做出了決定,此時此刻與楚雲清再多爭執並無意義。不僅不能爭吵,他還得想辦法,把楚雲清完完整整的從戰場帶出去。

既然並肩作戰,便是同袍。他叫了隨軍參議過來。幾個人看著地圖商議撤軍路線。做好決定之後,便下令拔營出發。雖然這軍令來的突然,但諸位將士在北陸深處遊蕩已久,一眼望過去,全是無邊無際的草原,看都看煩了,如今聽說可以離開,自然是樂意從命。

然而尚未收拾利落,便聽到戰鼓轟鳴,楊傅正站在營帳之前等待備馬,便見傳令官飛奔而來,說前方營帳被蠻族人突襲,險險擋住了一波攻擊。幸而步兵用的工事尚未拆掉,如今正在對峙中。

楊傅愣了一下,當即便感到眼前一黑。

怕什麼來什麼,沒有想到,如此匆忙竟然還是來不及。

喊殺聲猶然在耳畔迴響,楊傅看向尚風悅,微微的嘆了口氣。

守是不可能的,如今營帳在朔方原上,是蠻族人的地盤,營帳外圍只有一些木蒺藜作為屏障。一旦被蠻族鐵騎突破,全軍必然潰敗。此刻陷入對峙狀態,很可能是因為蠻族人尚未摸清他們的軍力。但這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楊傅的馬已經備好了,他說,“我先出去看看。”

營帳之外,弓兵守在防禦工事之後,也是憑藉著強弩之威,暫時壓制著蠻族人的攻勢。隔著很遠的距離,可以看到蠻族人的戰馬焦慮不安的在草地上踏步,更遠的地方,一邊黑壓壓宛若烏雲的,毫無疑問是重甲騎兵。

有重甲騎兵在,他們的防禦不可能持續太久。不如設法逃離。但此時此刻,若是作出逃跑的姿態,立刻就會暴露弱點,被對方追擊過來,那大概就要死的很難看了。

果然一個人是無法解決所有的事情的。

楊傅吩咐陣前的弓兵校尉先守著,他回頭,找了個楚家的將領,問楚帥人在哪裡?

方才準備撤離的時候,自然也是告知過楚家軍的,楊傅雖然懶得多過問,但大軍拔營,也不能不帶那位楚帥。他不清楚楚雲清此刻人在哪裡,楚家人總該是知道的。

被他拉住的年輕將領愣了一下,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楚帥應該是在營帳裡。”

在營帳裡,又有什麼好隱瞞的,見那位年輕將領吞吞吐吐的神色,倒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楊傅心內疑惑,原本是想要讓楚家人叫雲清過來的,見眼下情境,乾脆便自己轉身往楚雲清營帳的方向走了過去。

到了營帳那邊,剛掀開營帳的簾子,他便聞到了撲鼻的酒氣。是北陸出名的烈酒青葉。楚雲清衣衫單薄的倒在地上,若不是營帳之中四處都是酒氣,沒準還會覺得他是不是病了或者受傷了。

已經到了這種季節,居然還是一身單衣。雪白色的裡衣半敞著,領口的肌膚被酒氣蒸的通紅,見到如此情景,楊傅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都要爆出來了。

這就是楚家人麼?就算在戰場上,明明已經覺得沒有希望,難道要靠醉生夢死來過去麼?自己找死就算了,居然一點也不替別人著想。

方才和楊傅說話的將士走了過來,無言的站在楊傅身後。家醜不可外揚,若是平時,管楚雲清喝酒喝成什麼樣,也絕不會告訴楊傅。然而眼下大敵當前,他也知道不能隱瞞。因此才說了實話,如今站在營帳的外面,看著楊傅冰冷的面色,北境的烈風從身邊刮過,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營帳簾幕被掀開了,寒風驟然捲入室內,原本大醉的楚雲請似是也被吹的醒了幾分,頭也不抬,並不看來人是誰,只將面前已經喝空的酒瓶扔了出去,又吼了一句再拿酒來。

年輕的軍官默然無語的站著,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楊傅回頭吩咐,讓拿一桶冷水過來。

他站著沒有動,自然有楊傅的親兵動手,不多時,便用木桶將現打的冰水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