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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楊傅拎起冰水,並不客氣,直接照著楚雲清就兜頭澆了下去。楚雲清在北境混了這麼多年,自打楚雲昭退了以後,從不曾被人這般粗暴對待過。楊傅身後楚家軍的那位年輕將領本來是想攔一下的,虛虛的伸了個手,到底是沒攔住。

楚雲清自地上站起來,人已經清醒了大半,只是因為酒勁兒的緣故,腦袋還是悶悶的痛。眼前也有幾分恍惚,看清了楊傅的模樣,不由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毛病?”

他揮了揮手,讓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原本是想發火的。看著楊傅那張焦慮不安的面孔,到底是忍了下去。

如今是在陣前,他已然什麼都不想管了。他不願做的事情,都丟給楊傅去做。這個時候若是還跟楊傅大打出手,對士氣不利。

楚雲清雖然已經不管事,但還不至於無所顧忌到這種地步。同樣,此刻在他對面的楊傅,也一樣是忍耐的姿態。

楊傅眼看著眼前這位一軍主帥披頭散髮,衣衫浸溼,滿身酒氣的狼狽模樣,心裡想的就是自己到底是做的什麼孽,居然要跟這樣一個人一起出生入死。

他深吸一口氣,將情緒按捺下去,這才對楚雲清道,“統萬城撤出來的蠻族騎兵已經打過來了。”

最糟糕的預想在眼前發生,原本以為自己會因此而焦慮不安,但看著楚雲清眼下的狼狽情狀,營帳之中又是如此安靜,聽到自己的語氣,楊傅才發現,他竟然是意料之外的冷靜。

如何將軍隊帶出生天,就只能靠他自己了,雖然作為師尊的尚風悅會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但楊傅行軍這麼多年也明白,作為統領,很多關鍵時刻,都是必須自己獨自做決定的。因為一旦戰敗,作為主帥的人,就算是考慮到自尊,也不能將責任推到幕僚身上。幕僚提出不同的建議,真正做決定的,只有自己。

如今這位真正的主帥擺出這種頹廢姿態。楊傅內心絕望的想,北境這三千人的生死,大概就只能抓在他自己手上了。

楊傅自來北境,這麼些年過去。他鎮守遼陽,說是在戊邊打仗,實質上除了偶爾抓抓盜匪,基本上是沒有正面戰場上對過敵。上次楚曼如借兵突襲都算是正經打過仗了,卻也幾乎是單方面碾壓的屠殺。如今形勢反過來,楊傅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

楚雲清默然片刻,從堆著雜物的桌上將兵符找到丟給楊傅,一句話都沒有說,顯然是你自己看著辦的意思。楊傅絕望的看著楚雲清說,“現在無論是統萬城還是刀龍府都沒法給我們派出有效的援軍,你畢竟經驗比我多一些,難道真要放棄麼?”

身為統帥,既然坐了這個位置,就沒有逃避的餘地。就算自己無所謂生死,身後追隨的這些人也是不能不管的,楚雲清打了這麼些年仗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楚雲清方才找兵符的時候,看見桌上還放著半盞殘酒,隨手端起來正要喝,聽到楊傅這樣說,終究是把拿起來的酒碗放下了。

他回頭看向楊傅,雖然酒意尚未散去,但藉著之前那桶冰水的寒意,倒是逼出了幾分清醒。眼神裡還是有幾分清明在的。他對楊傅說,“全軍指揮權給你,你先應敵,設法把之前出去探路的先鋒部隊召回來,總還是可以一搏的。”

他說這話是在安慰楊傅,之前出征北境的時候就已經和雪鴞考慮過這些事情。他們這些人,只能應付小部分的遊牧部族。若是對上精銳的重甲鐵騎,實質上就是並無勝算。

蠻族的千層重甲防御能力遠在南朝騎兵的鱗紋甲之上。所謂千層重甲,是用生鐵一層一層捶打鍛造而成的。論起工業水準遠遠不及南朝鱗紋甲。然而蠻族人鍛造的重甲以笨拙厚重取勝,騎兵全身上下都以鎧甲覆蓋,尋常刀劍根本砍不穿。

強弩或許可以壓制片刻。但若是被對方衝破防線,基本上是沒有反抗餘地了。

蠻族重甲製作工藝不難。南朝卻始終無法建立重甲騎兵。問題不在人身上,全套重甲稱重大概七十五公斤,訓練有素的武士總還是扛得起來的。真正的問題在戰馬身上,背負著這樣的重甲騎士,戰馬是跑不了多遠的。朱雀皇朝的行軍戰略是喜歡用機動性極強的輕騎。因此這麼些年,在裝備方面也下了不少功夫。然而輕騎用的鎧甲,既然要輕薄靈活,在強度上就沒有辦法與蠻族騎兵的重甲相比。

年少的時候就總聽楚雲昭說,戰場之上最為可怕的狀況,便是援軍不至。倒是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落入如此境地。

楊傅看向他,說,“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

楚雲清問,“你既然已經見到對方主力了,那麼不如你告訴我,此次蠻族領兵的是誰?”

楊傅想了想,當時他在陣前,應該是看到過一個模糊的身影,雖然那會兒未及多想,但此時此刻被問到之後,仔細想了想那個人的模樣與衣飾,立刻就有了結論。

“是那位匈奴大可汗的侄子,竟豹兒。”

楚雲清點了點頭,道,“此人算是匈奴族的第一猛將了,打仗向來是不要命的。”

此子兇險。更何況是統萬城中逃出來的人,算是亡命之徒了。被他堵在這朔方原上,一時之間還真是進退維谷。但也未必完全沒有生機。

楚雲清想了片刻,道,“我行軍打仗,向來和竟豹兒差不多,都是硬碰硬的打法。當初也曾經並肩作戰過,彼此的路數心裡都有數。若是此戰由我來指揮,反倒對北軍不利。不如你來指揮,我負責側翼,看能不能找到可趁之機。”

他不顧念自己的生死,但卻也沒打算讓整個北軍葬送在這裡。其實楚雲清現在心裡已經是全然的絕望了,說這些話,不過是說給楊傅聽,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腦袋中的酒意依然沒有徹底散去,被冷水激出一陣陣的頭痛。他難受的厲害,全憑著多年在前線行軍作戰的本能,才說得出這些話。

楊傅在一旁聽著,倒是聽進去了,便接茬道,“你說你如何帶兵,竟豹兒都心知肚明。難道你不知道麼?我會的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讓我指揮,又有什麼用處。”

楚雲清說,“不按套路出牌,或許就能有意外之勝,想想辦法,先找個可以防守的地方吧。”

楚雲清說到這裡,因為頭痛的厲害,不由坐下伸手扶著額頭。楊傅看他這種狀況,顯然是不能上馬帶兵了,當即也不再與他多言。見她面前桌上放著一副早前就已經畫出不少標記的北境地形圖。便先把圖拿在手裡,轉身走了出去。

楚雲清看著楊傅的背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那圖是出行之前,雪鴞交給他的。說是在朔方原上,萬一被懸殊的兵力所困,可以設法藉著地形脫困。地圖上的一些標記,其實也算是有意義了,只是現在,他們能不能轉移到雪鴞所指的地方都很難說。

謀略終究是謀略,陣前打仗,還得看士氣與隨機應變的能力。當年楚雲昭能在北境被困三個多月還能平安歸去,靠的也絕不是運氣。楚雲清只是嘆息,可惜如今他那位三姐不在。他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交給楊傅,也未必是靠得住的。

酒還擺在面前,頭腦昏聵的時候,尤其覺得酒是個好東西。北陸的烈酒質地苦澀,其實從來都不曾好喝過。以他對食物的挑剔,又怎麼會喜歡這樣苦澀的液體呢?無外乎,是烈酒入喉之後,宛若在腹內燃燒的火焰與那辛辣氣息,讓他懷念當年,還曾經年少氣盛的時光罷了。大醉一場,曾經死去的人,總是會在夢中相見。總有那麼片刻,會覺得幻夢之中所看到的才是真實。藉著醉意,才能在片刻之中苟延殘喘,忘記現實的殘酷。

是雪鴞的錯,不該將這些楚家子弟交到他的手上。他不過是個死不足惜的人,楚家與刀龍府三千輕騎跟在他身後,若是死在這個戰場上,未必太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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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煩躁一層層重疊上來,他看到桌上放的酒盞,忍不住再一次伸手將酒盞拿了過來。卻在烈酒入喉的瞬間,忍不住一把將酒盞扔了出去。

陶瓷的酒盞在營帳地面摔得粉碎。楚雲清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解酒的苦茶,一飲而盡,回轉身去,將牆上掛著的盔甲拿了下來,一件件的穿到了身上。

他是武家出身的人,已然事到臨頭,大敵當前。不管內心有多麼頹敗,終究是不肯放棄的。

而此時此刻,楊傅在外面,已經收到了派出去的先鋒部隊的煙火訊息。

前鋒一千人,之前是兵分兩路派出去探路的。就如今的情形來看,還好那兩撥人並沒有遭遇敵軍。並且已經準備好等待楊傅的調動。

楊傅將地圖攤在面前,與尚風悅共同參詳,兩人看著看著,目光便落在了同樣一個地方。

尚風悅說,“這地兒雖然曲折迂迴了一些,但對我們而言,或許是個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