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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楊曦楊曜雙雙跪地道,“兒臣惶恐。”

楊曦想起自己之前思前想後那一番糾結,抬頭對天子稟道,“七弟淡薄名利,一心只有江山社稷,我不及他,聽他這一番話,只覺得無地自容。”

天子輕輕的笑了一聲,說:“你們兄弟就不要再謙讓了,徒然給朕添為難。曜兒你不願做皇儲,那身為皇子,可曾想過自己之將來?”

楊曜咬牙,叩首道,“楚家門第凋零,兒臣願出征北境,代替三姐為父皇征戰,他日若是五哥被立為皇儲,兒臣必然也會以武將之身份全力支持五哥,五哥亦不會虧待兒臣,向來天家情薄,但兒臣看重與五哥的兄弟之情,不願因此生出嫌隙,願在父皇與五哥面前立下書據,此生不爭帝位。”

天子無語靜坐,隔片刻,看向楊曦,道,“他都為你把路鋪平了,你怎麼說。”

楊曦從容起身,大拜之後,凜然道,“曦定然不會辜負父皇之期待。”

天子拿出紙筆,寫了傳位詔書給楊曦,又令楊曜立下字據,一併交予楊曦,道:“太子與三皇子背後各有宗室支援,皇后與六庭館和外朝關係密切,朕雖廢太子,卻依然不能將他移出東宮,朕能為你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他日若是朕有什麼不測,能否在天啟登上帝座,就要看你自己的經營了。朕從前總是擔心你沒有外戚支撐,在皇室之中,終究會無法立足的,但有曜兒對你這片心意,朕就放心了,你記得,日後不論發生何事,都要善待於他。”

楊曦跪地,接下詔書道,“父皇深恩不敢有負,七弟是兒臣之手足骨肉,兒臣片刻也不敢忘。”

天子點頭,“如此,朕就放心了,日後路途辛苦,你要好自為之。”

混在換班的侍衛中,離開流光水榭之後,楊曦才感覺到,自己身後已然是一身冷汗。

九五之尊,貴為天子,然而想要立自己的某個兒子作為皇儲,竟然也不能隨心所欲,能給的只有一紙秘密詔書,不由讓人震驚。

他日若是他做了天子,必然不會讓皇權如此沒落,但……那樣睿智又英明神武的父皇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他能做到麼?

心中激動之時,連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這會兒才想起來,其實楊曜一直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

想起方才一番談話,楊曜之所作所為,倒是真的讓他汗顏。

他將楊曜立下之誓言遞給楊曜,道:“七弟,你我兄弟,無須如此,我信你,便如你信我。”

若非實心實意相信他,也不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楊曜接過,卻親手將自己寫下的誓言塞回楊曦的衣襟。

他說,“五哥,你留著,只有你手上有這份字據,我才能相信,你確實可以毫無保留的信任我。我走這一步,自己斷了自己後路,便是為你我兄弟之間再無疑慮。”

楊曦問,“為何做到如此地步?論胸襟,論出身地位,我均不及你,若是父皇決定立你為皇儲,也許就不必這般束手束腳。”

楊曜道,“是我的錯,我不敢承擔天下蒼生之重任,因此推給五哥,五哥是胸懷天下之人,我遠不能及。”

眼前這位七弟還是少年,說到肆意張揚,遠不及楚家九公子雲晧。然而沉穩持重卻是有餘。這般從容不迫的模樣,倒讓楊曦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往後風雨飄搖,孤身一人,必然堅持不到最後,這世間能信任的也許也就這一個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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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昭新喪,楊曜面上若無其事的,但那一位畢竟是自幼一直教他習武的三姐,又是宮裡常來常往慣了的,骨肉血親驟然不在,簡直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剜了心一樣難受。如今這宮裡氣氛又是這樣,心緒實在不好,與楊曦說了幾句,便獨自回宮了。

楊曦此時也是憂思滿懷,並不願在外面久留,乘馬車回到王府之時,已經是天光微白的時辰,信步走入府內之時,卻看到遠處似是還有影影綽綽的燈火,不知不覺間便走了過去。

燈火幽暗之處,正是臨淵閣的水榭,明恩華一身素衣,坐在避風塘的石臺上,正一盞一盞的將白蓮形狀的河燈放入水中,任其順水飄走。神色靜默,身後同樣白衣的侍女執素紗宮燈候著。晦暗不明的天色之下,這場景倒看得人有幾分心酸。

因為坐的位置很低,白色裙角都已經被垂到了碧綠色的池水之中,楊曦信步上前,伸手將那裙角撈了出來,放在石臺之上,順便就坐在了明恩華身邊。

那人倒是明顯愣了一下,見是楊曦,才輕聲道,“王爺回來了。”

薄霧籠罩的水塘之上,就算坐的這樣近,彼此面容也有幾分模糊,從前未曾仔細看過明恩華,卻是未曾料到,她連身影都如此好看,方才遠遠瞥見,那水霧之中清瘦優雅的模樣,倒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山鬼似的。

楊曦問道,“華妃這是早起,還是一夜無眠呢?”

明恩華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自嫁過來,也是被冷落許久了,楊曦一心在楚雲昭身上,她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心裡難受,也只能故作從容。她是生性嫻靜的人,平日裡也沒什麼訪客來,孤身一人久了,過得晝夜都顛倒起來,秉燭看書到晨光熹微的時刻,就出來放河燈,誰料得到,正好又被楊曦撞上。

真要實話實說了,又覺得似是在示弱,心裡覺得沒意思的很,便只說道:“前些日子京畿動亂,不少人戰死沙場,心裡不安,因此放河燈為那些亡在戰場上的英魂祈福罷了。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王爺無須太過在意。”

楊曦靜默片刻,道:“容妃亦有至親之人戰死沙場,倒是沒見她這般在意。”

語氣裡已然有隱約不滿,華妃輕嘆了一口氣。

“她是生性倔強的人,就算心中哀苦,應該也不會作態給他人看,王爺許是誤解她了。”

楊曦說:“你我夫妻也這麼些年了,你還是這樣,凡事看破不說破,一句錯話都沒有,這般無懈可擊,隔遠了看,就像是一座冰山似的。怎樣也無法親近。”

華妃道,“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何不謹言慎行。王爺真心裡喜歡的那位倒是性情中人,只嘆紅顏薄命了。”

自古美人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那一位既是美人又是名將。恐怕也是從未想過要白首終全,因此隨心所欲的過了這短短半生,卻給別人留下徹骨之痛。

楊曦說,你說得對,往後我們都要這般小心了。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殿所的名字是華妃自己選的,從前倒是沒有想過,她竟然是這般有心思的一個人。

睡不安穩的,又豈止明恩華一個。

楚雲容這些日子,也是夜夜不能安眠。雲昭之事,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她曾經從中插手的事情,倒也不是全然的秘密,她以雲兮之名義,助王世子攻城,然而戰後雲兮便與王世子割袍斷交不相往來,其中曲折,心思通透的人一猜就明白了。

王世子自然不傻,但被個女人擺了一道,大概,也許,應該是不會說出來的吧。

想是這麼想,心裡還是有幾分不安。但對方是聖武親王世子,難道還能殺了他滅口不成麼?雲容深深覺得,自己這次真是做了件蠢事,所謂手段,就該半分不露痕跡才是,她這一次的確是失策了。

王世子受罰禁足,然而終究會被放出來,等到那個時候,她就算不會被問罪,恐怕也難免沾染一身汙穢,想一想就覺得難過。

楚家武烈之風名動天下,加上家規森嚴,恃武行兇屠戮平民的,必須要自殺謝罪。楚雲昭原本已經罪無可恕,如今往回想去,雲容覺得,自己的確是焦躁了。

自作孽,不可活,能做的,也只有從容面對。

過往不可追,倒是該記取教訓才是。

太子被廢,禁足東宮。聖武親王世子受到牽連,被遣回封地,區區一個楚雲昭,能讓天子重視到如此地步,說是舉朝震驚也不為過。然而斯人已逝,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御史臺之前有官員為太子求情,天子稱病不見,攝政親王回京,見到成堆如山的奏章,也只是默然放到一邊。

親王說,天家骨肉至親,聖明天子一時震怒,小懲大誡罷了,旁人不該多言驚動天子,反倒為太子引來結黨營私的汙名。更何況,京畿地區兵燹方過,安撫百姓,撥款賑災才是正經。

倒也不是親王的話多麼能讓人信服,只是那堆積的摺子放著,無人過問,廢太子依然還佔據著東宮,一些老臣倒是義正辭嚴,說什麼國本動搖國將不國此事刻不容緩之類,但都叫親王遣人安撫著,實在安撫不下來的,就找機會外調,恩威並重軟硬兼施,才算是讓事情漸漸平靖了下來。

親王這也是無奈之舉。內廷外朝之權勢錯綜複雜,然而,誰也無法掌控大局,潛龍居里的那位,畢竟是真龍天子,雖然一時受困,但卻不是輕易便能被扳倒之人,薄紅顏屢次上王府,言語之中暗示頗多,但聖武親王卻只是不動聲色。六庭館惱恨之餘,卻也是無計可施。

太子還那般年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免驕橫,藉此機會,讓他受受挫折也好,至於世子,雖然被囚封地,但手中卻依然握有刀龍府兵之兵權,不免也有些讓人頭痛。

王世子楊佑,是聖武親王之正室,南境領主南冕親王之女姬路公主所出。親王年輕之時與姬路公主結下姻緣,然而這也不過是沒什麼感情的政治婚姻罷了,公主年少之時嫁到舉目無親的陌生地方,心情難免抑鬱,再加上親王外室諸多,並未曾將這位來自南境封國的正妻當做一回事,姬路公主產下世子沒多久,便投水身亡。有傳言說是被受寵的妾室所逼迫,以至於鬱鬱而終。那位妾室自然被亂杖打死,但給南境交代之時,卻也只敷衍幾分,說公主之死是意外事故,令人痛惜遺憾。

楊佑原是正室所出,血統身份高於諸子,加之為了安撫南冕親王,姬路公主逝去之後沒多久,就在天子的主張之下被立為世子。親王對這個兒子,原本便沒有多少感情,如今看著他年歲漸長,出落得英武不凡的模樣,想起他那位性格倔強到簡直不可理喻的母親,心裡反倒是生出了幾分嫌隙。

儒門四貴之一悅氏出身的侍妾悅蘭芳為他生下的幼子安平君,許是他最為喜歡的兒子,只是安平君尚且年幼,略有些不懂事,恐怕不能擔當大事。王府公子諸多,唯有世子楊佑,屢屢與他政見不合。就算做事還是遵從他的意思,但想法畢竟是不同的。

若非天子一意主張,他又何苦立一個沒有母家外戚支援的王世子呢?

天子可以廢太子,就算群臣反對,也能一意孤行,他這個做親王的,若是想要廢掉世子另立,卻必須要經過天子允准,就算此次王世子犯下大錯,天子似也沒有放棄他的意思,想要另立世子,恐怕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隱約倒還記得那位姬路公主華豔嬌美的面容,轉眼之間,都化作枯骨了。就算是夫妻父子,這般至親之人,沒有緣分,果然還是不能勉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