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珏!”
鳳憐好像被元宸這一聲玩味至極的夫人氣得不輕,怒衝衝的便將親信範珏喊了回來。
“前些日子救的人醒了沒有?”
“您說沈將軍?”
範珏詢問道。
“自然是他,醒了沒有?”
“仍是沒有。”
範珏頗為無奈的搖了頭,細聲道:“您離開前他便未曾醒過,您走之後他便更不曾醒了,臉色也是一日比一日的差,”
“我方才已經與你說過了這二位的身份,你是覺得如此隱瞞,他們便聽不見了不成?收收你那點小伎倆。”
鳳憐的提醒確是好心,範珏談話輕重或許能瞞得住普通人,但對於修習習武內力的江湖人,這點動靜根本算不得什麼。
便是隔個十尺八尺,同樣能聽的一清二楚。
他方才剛說過不能怠慢二人,範珏便又使這些小心思,豈不是在打他的臉?
“是,閣主。”
範珏又因擔憂而悄然瞥了一眼元宸的臉色,適才緩緩述道:“沈將軍的傷勢是一日比一日的嚴重了,請了幾個通蠱性的蠱女,也都說沒有辦法,只怕是熬不了幾日了……好在是沒有前幾日那麼兇險的境況。”
“夠了,別的就不要提了。”
鳳憐的語氣兀然苛責了起來,制止了範珏所言。
“是,屬下記下了。”範珏又如試探般問道:“閣主,如今是帶他們去見沈將軍?還是您與他們另有要事商議?”
“去見沈將軍。”
聽見旁人提起沈淵,沈清染才緩緩睜開了眼。
她好像做了一場極長的噩夢,如今驚醒,像是劫後餘生。
“醒了?”
沈清染睏倦的點頭,絲毫未察覺自己是如何“走”到茶樓中來的,只是用睏倦的睡眼瞥著四周。
“醒了。”
“晚些再休息會。”
“好。”
範珏聽了身後的動靜,便又回身恭敬向沈清染見了禮。
“屬下範珏,參見副閣主,日後請副閣主多加教誨。”
“我記下了。”
沈清染暗自感慨這一睡未免是錯過了太多,不知不覺的便要隨一眾人登上臺階,也不知是去向何處。
敏銳的嗅到房門內傳來的一陣刺鼻血腥味,沈清染登時清醒了許多——怎會有如此之重的血腥味?
“鳳閣主,這裡面是什麼?”
鳳憐猶豫都不曾猶豫:“是沈將軍。”
沈清染的心中猶如一道平地驚雷轟起,竟然真是沈淵!
自從沈淵出事後她便無數次擔憂再與沈淵相見之時,沈淵會是什麼模樣?他們父女二人可還有什麼再見的機會?
她曾無數次從夢中驚醒,所夢到的便是滿身淋漓鮮血的沈淵,那是她噩夢中的深淵。
“染兒。”
元宸很擔憂沈清染看到什麼。
“沒事的。”
沈清染笑著拂開了元宸攔在身前的手,她還有什麼是不敢看,看不得的?
她甚至敢在心中質問自己——還有什麼是你沈清染沒見過的?
她見過滿是橫屍的沙場,見過被戰火焚燒的面目猙獰的同袍手足,她甚至見過沈家滿門血流成河染濁京城的景象,還有什麼是她不敢看的?
已經沒有了。
“無論是什麼模樣,總歸是要瞧上一眼的,對不對?畢竟他傷成了什麼模樣,都是我的父親,我總該瞧上一眼。旁人可以嫌他面目駭人驚恐,我卻不能。”
因為她上輩子就已經欠了沈淵、欠了沈家滿門,這些賬並不是她此時言表幾聲不去嫌厭沈淵就能還清的。
或許還要還上整整一輩子。
“所以我想請您不要攔著我。”
沈清染屏了一口極長的氣,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刺鼻的血腥味,更不知如何面對滿是傷瘡的沈淵。
逃避自然是不成的。
她心一狠便推開了沉重的木門,撲面而來的是嗆人的塵灰,沈清染狠狠的咳了幾聲,她被嗆出了眼淚,又辛又辣。
“本王陪著你,好不好?”
元宸拂袖將漫天塵灰揮散而去,可沈清染仍是止不住眼中辛辣的眼淚,灼的她心口在疼,像是扭斷了幾根骨頭。
“範珏,打聽到什麼線索了沒有?”
“查到了,但是……”
鳳憐如同拷問一般的眼神沒來由的讓範珏有些緊張,解釋道:“但是終究是些傳言,不知能有幾成把握。”
“罷了,聽天由命。”
“是。”
範珏的性子很死板,就像是被人教導好的木人,只能乖順的答出被教導好的答案,實在讓鳳憐鬱悶。
“便不要打擾他們團聚了。”
鳳憐刻意大聲咂舌引起二人的注意,未曾想是半點回應都沒有,連範珏也會不到其中意,鳳憐便苦笑著撫扇而且,在茶桌端坐。
“宸王殿下當真不必如此擔憂。”
選擇逞強的沈清染實則被嗆的眼睛一時半會睜不開,只好拿袖輕遮在眼旁。
“如何能不擔憂。”
是了,如何能不擔憂?
沈清染實在分不出什麼心思耐心的與元宸解釋此事擔憂,便踱步試探踏入房中,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沈淵的甲冑與長槍。
榻上躺著的是沈淵,她的父親,她曾能使出大元最好的槍法的父親。
沈淵的龍魂槍便被倚在牆邊,那是沈淵曾經使出遊龍槍法的長槍,如今似乎折了鋒利之處,被掩盡了其鋒芒。
終是要相見的。
沈清染踏著很輕的腳步踱步到沈淵榻邊,分明知曉沈淵已經昏迷有些時日,沈清染還是懼怕吵了沈淵。但若能吵醒,她還是希望的。
“前幾日聽鳳閣主說父親中了蠱毒,應當是當初為你施蠱之人同樣的路數,我不確定有沒有把握徹底清除,但這還要看蠱到底下在了哪,若當初為你施蠱之人只是下在了腕處,我大概還有些把握,可施在心口,我也不敢輕易動手。”
……
“當初的蠱可是楚王殿下為您拔除的?臣女記得楚王殿下似乎對這些東西有幾分擅長,如果是楚王殿下,應當是可以除去的,臣女大抵還是應當多向楚王殿下學些東西,免得總是如此無措。”
沈清染十分賣力氣的開導著自己,終究是徒勞。
“元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