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袍上精緻的鳳凰尾翎刺痛了沈清染的眼，正如陡峭牆面上拉動彎弓的死士那般惹人厭嫌。
彎弓被人拉動絲絃，沈清染微微蹙眉，這城牆只上所立身的死士只怕比宮門守著的還要多上兩倍有餘，卻見元宸絲毫不覺緊張，僅是頃刻間，城牆頂庇身的死士皆被人抹了脖子。
呂嫣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自打點安排好的守衛都死在了一瞬間，片甲不留，僅一人勉強釋放了弓弦，卻被元宸輕而易舉的揮劍攔斷，如柳絮鵝毛。
殿下四亂，哀聲遍處。
“元宸——”秦方賢拖著嘶啞嗓音與疲倦的身子抬起頭來，竟如同蒼老了二十幾歲般，容顏蒼老：“你竟還敢來！”
他從染了血汙的龍袍中掏出了一枚黑豹玉牌，向烏黑天空舉起，當有千千吳國死士聽他號令，可此時無人應答不說，宮牆之上竟還落下一道平地驚雷，震地秦方賢抖了抖身子，詫異至極。
於此，秦方賢也覺有了點逆天而行的意思。
“本王自然要來。”
元宸勾唇一笑，分明剛才還是呈上賀禮來慶之勢，這會身後所跟上前來的，竟不是禮車，而是軍隊。
“秦公子過了幾日帝王的癮，也該懂得什麼叫德不配位了，這帝位不該是你的。”
話音未落，擁護秦方賢的韓丞相便拍桌而起，厲聲質問：“不該是陛下的，難道還是你的不成？你這是起兵謀反，要遭報應，要被天打雷劈的！”
沈清染對這人溜鬚拍馬的態度很是嗤之以鼻——如今秦方賢眼看著帝位不保，他竟還挺奉承的稱著陛下，還真是對秦方賢這未登基的皇帝“忠心耿耿”。
“誰挨劈還不好說呢。”
她嗤笑道。
偏逢天公作美，沈清染的笑意還未藏住，便又一道晴雷落到了那韓丞相眼前，險些將他嚇得昏死過去，當真好是滑稽。
秦方賢半晌沒有回應殿下的騷亂，沈清染掐算著時候，他如今大限將至，應當沒什麼活頭了。
一錘還未定音，秦方賢便摔倒在地。
“陛下！”
呂嫣兒登時嚇白了臉，趕忙跪下去攙扶倒在地的秦方賢，她心中隱隱有陣不安，便將指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秦方賢鼻子下，氣息微弱，似在倒氣兒。
不肯服輸的秦方賢攥住了呂嫣兒伸來的手指，力氣不重，但仍把呂嫣兒疼得皺緊了眉，只覺秦方賢是要將她手指折斷似的。
“朕還沒死。”
秦方賢冷哼一聲，將攔在身前的呂嫣兒推了出去。
可他如今也沒有什麼力氣，只是苦苦支撐著身子，不願認下一個事實——他被騙了。
他如今就連呼吸都微弱至極，又萬分沉重。
呂嫣兒瞥見了人群中的沈清染，似是找到了可以推脫一切的罪人：“沈清染，你蠱惑宸王謀權篡位，該當何罪！今日可是陛下登基之日，豈容你們造次！”
“我蠱惑的？”
沈清染又是冷嗤一聲，佯笑道：“呂嫣兒，你當真是不會審勢度時，你不妨四下瞧瞧，如今，可有人敢出來制止？還是說你指著這群廢物來助你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
呂嫣兒這才留意到四下靜的出奇，元宸雖未動手，但早已擺明了今日就是來奪位的態度——為何就沒有人敢上前來阻止元宸？未免太過蹊蹺了！
就這時，滿身血汙的元祺才從另一側宮門殺入大殿，呂嫣兒瞪大了眼，竟不知這人何時動的手腳。
呂嫣兒扯著嗓子嘶吼道：“你、你們這是造反！”
殿下也不泛有人支援呂嫣兒，只是微弱的聲音遠蓋不過真正的大勢，秦方賢苦笑道：“為了扳倒我，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想不到我，竟還是未防得住你們！”
秦方賢又是咳了兩聲，滿頭青絲竟也化作鶴髮，正襯他蒼老的面孔。
“陛下！”
呂嫣兒又哭訴道：“你們這是使了什麼妖法！竟、竟……”
卻聽雲逸塵陰陽怪氣的嘲諷道：“妖法？誰知他無惡不作，如今是遭了什麼天譴？倒不過是報應罷了。”
“今日這帝位，絕不該是外姓人的。這是先帝傳皇位與長安王的聖旨，一位是自家王叔，另一位則是外姓人，究竟哪一份聖旨該是真的，想必各位大人分得出。”
沈清染登上前兩步，上了石階，將早前逼迫元昊所立下傳位給元祺的聖旨展於眾人眼前，雖有人瞧不清楚，但此時大勢在她手中，便說聖旨是偽造的，也無人敢說個不字。
以平陽伯為首的藩王侯爵紛紛起身表明老皇帝曾有傳位元祺之意，饒是有不願昧了良心的，也附和著表明對元祺的擁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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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未耗費什麼力氣，就宣告了秦方賢的失敗。
沈清染本以為一切會以祥和告終，卻忽略了鳳憐那一眾人。
刺目的血光一閃而過，映入眼簾的是韓丞相等一眾貪官的人頭落地，死無全屍。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金碧輝煌的宮闈，如今就像是一場人間煉獄……
收拾殘局之時，秦方賢尚在苟延殘喘。
“清染……”
隨在元宸身側的沈清染聽到身後氣息微弱的動靜兒，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至瞧見秦方賢那副半睜半合的眼，她才依稀瞧了出來——這人尚且還有半口氣兒在喘。
“我曾想、曾想過好好補償你的……皇位、皇位我也可以不要，我只是想與你一同站在權利頂端，看遍山河四野。清染，同我再看最後一次宮牆後的景緻可好？最後一次，自此後，我不會再對你糾纏不休。”
元宸自然也聽見了秦方賢的話。
他冷嗤道：“你不配喚她名姓。”
沈清染始終未曾吭聲，她竟不知自己該有何反應才是對的，僅僅是漠然至極的瞥了秦方賢一眼，便割斷了早前所執念的一切，只覺心中空了大半。關於血仇的那一半。
秦方賢似因沈清染那個淡漠至極的眼神而對沈清染的態度瞭然於心，頗為無奈的苦笑道：“上輩子，你分明很愛我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