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捕獸隊抵住了最初這波攻擊信心高漲時，從灰幕深處那頭幾乎有普通戟尾獸兩倍大小的王獸踱步而出，低吼著逼退了一隻想要衝向矮牆的年輕戟尾獸。然後用陰冷的目光掃視著煙霧籠罩下的防禦線。
“這個恐怕就是戟尾獸群的王了，”艾綾身邊的傭兵小聲說道，“媽呀，這麼大要怎麼打啊！”
它頭上不知積累多少年月的稜角彷彿鐵棘王冠高高聳立，油黑的鱗甲下緣微微泛著暗紅，比起普通戟尾獸佈滿塵土和裂紋的硬鱗威風太多了。
本來吹向這個方向的濃煙在它身子前面二十步左右的地方自動向兩邊分開，像是有道無形的屏障切開了灰幕。
這傢伙，已經學會操控風元素了嗎？
烏姆蓋比心頭發涼，即使是在年老的戟尾獸中，能掌握元素的也僅僅是天賦極高的一小部分。單靠肉體就已經讓人難以抵擋的巨獸，如果使出魔法，恐怕是要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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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王獸偏著腦袋觀察著面前的村莊，那有如沉思的眼神彷彿還帶著輕蔑的嘲弄。
魔獸和野獸最大的不同在於對元素的感知和擁有更高階的智慧與情感，有的種類甚至能夠和人類進行簡單的智力交流。當然也有像現在這種情況，它們會評估現狀並且改變行動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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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昂！”
戟尾獸王突然發出幾聲短促的叫聲，率先沿著矮牆的走嚮往南跑去，而獸群也開始向外圍退去，跟著王奔跑起來。
人們看著它們掀起的塵土繞著村子外圍蔓延，突然人群裡響起烏姆蓋比的吼聲。
“快，推倒火塘！它們想繞過矮牆從上風口進攻！”
人群一下炸開了，他們知道只要繞過了棘手的矮牆防禦，戟尾獸就可以直接面對人群開始攻擊。即使有矮牆和煙霧掩護捕獸隊都打得如此艱難，兩方孰強孰弱不言而喻。
管理火堆的傭兵立刻用手中的武器推倒了比人還高的火塘，讓燃燒的柴草形成道道暫時性的火牆來拖延戟尾獸腳步。
原本倚仗矮牆戰鬥的傭兵們怒吼著向村子南邊跑去，他們把本來打算囚禁魔獸的鐵籠大車都趕出來橫在朝向亂石荒灘的的那個方向。
剛把車子停好，戟尾獸已經躍過逐漸熄滅的火牆撲了上來，把鐵籠撞得鐺鐺作響，用鐵鏈聯接的大車被擠得向內傾斜。
“頂住！”
眾人立刻用武器、木樁和身體頂住車身和想要衝進來的魔獸角力。戟尾獸用腦袋頂、用腳踩，甚至半撲在大車上想要用體重擠開一個缺口。
“我們上！”
烏姆蓋比身著奇特的重甲，在肩臂頭頸附近都有額外加固的撞刺和小盾，四肢肩背也有利刃鋒銳，這正是為了他的武技——凱斯巴德鎧鬥術所專門打造的戰甲。
凱斯巴德鎧鬥術講求將身體鍛鍊到極致，以破壞性的衝撞打擊摧毀敵人。用來對付牙尖爪利的魔獸再合適不過。
武技高強的資深傭兵們終於出手了，他們披堅執銳從防線旁邊繞出，向猛攻防線的戟尾獸側翼發起了突襲。
趁著同伴吸引一隻戟尾獸的注意力，烏姆蓋比像炮彈似的從側面單肩猛撞魔獸腹部，力量之大連戟尾獸都被撞趴在地上。
“凱斯巴德鎧鬥術·鋼流撻伐！”
現在的他更像是頭鋼鐵魔獸，利用速度和重量為武器，頂著戟尾獸的抓咬尾擊頻頻出擊，以衝撞的方式攻擊著魔獸的腿彎腳趾和腹部之類柔軟的地方。
那種將身體化作武器，充分利用每個身體部分戰鬥的方式，龍還從來沒有見過。
“凱斯巴德鎧鬥術·不動！”
他成功地將戟尾獸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很快就從主動出擊變成被動防禦，凱斯巴德鎧鬥術比起用於攻擊，防禦才是更擅長的技藝。大家趁著團長帶領前輩們吸引魔獸注意的機會，抓緊時間對付落單的魔獸和轉移村民。
一頭戟尾獸被擊打得痛了，撲騰了兩下跳出了戰鬥的小圈子，而它視野裡出現的正是從大房子裡往村外轉移老幼婦孺。
它嚎叫著撲向離它最近的隊伍，眼看十幾個婦女兒童就要慘遭毒手，滿臉汙血的老好人哈瑞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搶先一步攔在了魔獸與隊伍之間。
手中長槍槍尾杵地，槍尖斜指向兇獸，哈瑞死死抱住槍桿，看著那血盆大口離自己的腦袋越來越近，心中不知哪來的豪氣直沖天靈，怒吼著迎上撲上來的戟尾獸。
“呀啊啊啊啊啊！”
戟尾獸撞在長槍上，槍刺從咽喉向上貫腦而出，垂死的戟尾獸把哈瑞撲翻在地，幾乎就要咬到他的腦袋。哈瑞卻死死抓住槍桿和魔獸滾成一團，任由身上被利爪抓得皮開肉綻。
“大叔！”
龍看到哈瑞遇險，不顧事先的部署從壕溝裡翻身爬出，舉起手中長槍就朝氣息尚存的戟尾獸捅去，其他年輕人也紛紛爬出壕溝前來營救哈瑞。
哈瑞雖然實力平平，平時話也不多，但團裡的年輕人都受過他的照顧，即使是龍這樣臨時加入幾天的成員也不例外。
不少人被獸尾絆倒或打傷，卻立刻爬起來砍殺垂死掙扎的魔獸，終於將哈瑞從不再動彈的魔獸身下救出。
“村民們沒事吧？”哈瑞被救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擔心著毫無關系的村民安危。
“沒事，大叔，她們都沒事。”
“那就好……”哈瑞喘了口氣，昏了過去。
“快，哈瑞大叔倒下了！趕快止血，誰有藥？”
“轟！”
等的不耐煩的戟尾獸王撞開兩頭同類，揮動著鐵柱模樣的尾巴砸在大車相鎖的連環陣上。
這條防線不單是大車和囚禁魔獸用的大鐵籠，還有許多充塞其中的雜物。即使擁有可觀的重量，但在這一擊面前毫無作用。
“嘭——咚咣噹！”
一輛大車被擊飛砸塌了空屋，剩下的在魔獸的瘋狂撞擊下傾倒。戟尾獸紛紛從缺口跳了進來。
傭兵團的人知道拼命的時候到了，他們毫無畏懼組成小方陣，在武力最強的傭兵帶領下發起進攻。艾綾飛躍而起，右膝猛擊離她最近的戟尾獸下頜。
“殘影·飛龍！”
她拖住了兩條魔獸，在爪風尾鞭中左右衝殺，在她的重擊之下魔獸的鱗甲紛紛碎裂，鮮血從傷處不斷流出。不斷地摔打捲起塵土，就在迷眼的煙幕中，艾綾的身影化作紅刃不斷襲向兩頭戟尾獸。很快其中一頭就不支倒地，它驚恐地望向俯身單腿獨立的艾綾，還有那全力斜劈的腿影。
“殘影·斬馬鐮！”
似乎覺得劈斷頸骨還不夠保險，艾綾毫不停頓換腿向上斜掃——
“逆斬馬鐮！”
那顆碩大的獸頭軟軟歪掛在脖子上閉上了眼睛。艾綾眼角濺血，惡狠狠看向另外那頭獵物。
“怕是撐不住了……”烏姆蓋比砸碎了腳下這頭戟尾獸天靈蓋，喘著粗氣掃視戰場。
戟尾獸已經突破了防線進入村子，雖然大家拼命抵擋卻仍然被逼得不斷後退，已經有好幾人死在魔獸爪牙之下。來不及為朝夕相處的同伴哀悼，烏姆蓋比指揮傭兵們收攏戰線節省體力。
不少年輕人還是第一次經歷這麼慘烈的戰鬥，無論體力還是鬥志都所剩無幾。和見慣生死的老手們不同，他們只想趕快逃離這個鬼地方，甚至連像樣的防禦都無法建立起來。
即使成功掩護村民們離開，傭兵們卻成了魔獸的目標，無論堅守還是撤離估計都難逃厄運。
“讓年輕人們走吧，我們這些老家夥也活夠了。”蘇厄德也受了傷，但仍然堅持跟隨團長在最前線戰鬥，此刻雙眼之中已經有了決絕的神情，“我們至少能堅持一刻吧？”
他回頭望了望捕獸隊最後的手牌——所有用來拉車運輸的魔獸被集中在一起。
這些都是他和部下餵養長大的魔獸，作為能溝通指揮這些魔獸的獸語者，蘇厄德打算在最後關頭命令它們向戟尾獸群發起衝擊，為捕獸隊製造撤退的機會。
“啊……是啊……”烏姆蓋比忍不住朝大路方向看了眼，雖然明知道援軍能在此時趕來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仍然抱有一絲……
“咦？那是誰？”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巨大的黑影從頭上掠過，隨著落地的巨響身後驚叫四起。
“糟了！菲特！”
戟尾獸王趁著雙方相持，仗著身長體壯飛躍戰線，直接跳到了傭兵們的身後，撲向年輕人和傷員。前線傭兵們首尾難顧，幾乎被正面的戟尾獸沖垮。
眼看著兇獸撲來，缺乏經驗的年輕傭兵們驚叫推搡。巨大的戟尾獸王令他們喪失了最後一點鬥志，即使是龍面對襲來的巨獸也是手腳發軟。
戟尾獸王的正前方是剛剛受重傷的傭兵們，包括老好人哈瑞在內，現在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他們拔出匕首，哪怕是被魔獸吃下肚子，也要在它舌頭上扎個窟窿！
就在這混亂之中，菲特奮不顧身撲在傷員身上，用身體去抵擋戟尾獸王的襲擊。她心中只記得爺爺教導她的獅王傭兵團鐵則——
絕不背棄同伴！
另一個身影橫在了她和狂怒的獸王之間，雖然腿還在抖，龍卻學著剛才哈瑞的樣子，顫巍巍地杵著原本要兩三個人一同使用的五亞矩長槍迎了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為別人做到這個地步，只是看到菲特絕望的眼神瞬間刺痛了他的心臟。
我已經看到過太多這樣的眼神，我討厭這樣！
當視野裡醜陋的獸頭張開了血盆大口，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聲音：
“操，今天要死這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霜音被人群阻擋來不及拉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獸王撲向託槍半跪的龍。狂獸嘴裡的每一顆利齒表面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燻人的腥氣更是撲面而來。
龍在最後一刻低頭緊緊閉上了眼睛，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因為控制不了恐懼而拔腿逃跑。即使是死，他也不希望以懦夫的身份而死。
“唔……咦？”
耳畔響起閃電劃過的炸響和魔獸的怒吼，預想中的襲擊卻遲遲沒有到來。
龍睜開一隻眼睛偷瞄，一個滿身塵土的身影屹立在他面前，身後的披風在風中獵獵作響。
戟尾獸王正在掙扎著起身，口中滴滴淌淌流著鮮血，看樣子是受傷不輕。
“小子，你沒事吧？”
來人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帶著猶如烈風在險峻山崖上鑿刻出的鋒銳戰意，只看一眼就讓人無法忘卻。
看著滿臉呆滯的龍，那人微微笑了笑，輕鬆的樣子彷彿他現在不是身處戰場，而是在課堂裡做演示。
“剛才你的氣勢不錯，不過面對敵人的時候，絕不可以閉上眼睛，看好了！”
“……啊，是！”
龍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立刻跳起來大聲回答，也沒有注意到劫後餘生的淚珠大滴大滴從眼角滾落。
他只是單純覺得面前這人像是高山峻嶺，能擋住世間所有的危險和挑戰，不由自主地打心底信賴著這個陌生人。
“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看來今天我們命不該絕。”烏姆蓋比看清來人的樣子松了口氣，“頂住！援軍已經到了！再堅持片刻，勝利就是我們的！”
“援軍？”蘇厄德朝周圍看了看，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有他一個人？”
“足夠了，有他出手可比千人還管用。”
顧不上解釋，烏姆蓋比再次衝向獸群。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可以放開手腳全力進攻了。
龍雙手掐著還在戰抖的大腿，張著嘴看著眼前的場景。雖然他也見過不少武者，但眼前這人的強大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幾乎推翻了他對武技之強的所有看法！
那個陌生人不斷朝戟尾獸王猛攻，速度之快連肉眼都難以看清。似乎是有意展示給龍看他的招式，每次攻擊結束他都會回到原本站立的地方。
可以龍的水平只能看出面前不斷變換站姿的身影和瘋狂變形捲曲的披風，卻看不清他的動作。而戟尾獸王則像抽風般伴隨著砰砰啪啪的擊打聲和慘叫擺出各種奇怪扭曲的姿勢，彷彿它面對的是大群巨人的痛毆。
被打懵的戟尾獸王轟然倒地，那人回頭看看龍，似乎覺得他的表情很好笑，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向奮力抵抗的傭兵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