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座小鎮的名字，越過通玄橋，往東北方向行二十六裡，就是枯羊鎮。
這是一座建立在血與骨上面的城鎮，下面埋葬的，是數以萬計的將士屍骨。
也是華向啟，二十年前華都太子的葬身之地。
華寂心中深沉，下馬走向了枯羊鎮，在小鎮的前面，有一塊巨大的石碑，石碑上寫著數行文字，是寫給他四弟華向朝的。
‘四弟可安好？不知為兄的出征能否為華都換來一線生機？如果能，那也不枉為兄曾為華都太子，此次枯羊鎮戰役，為兄手下已經無多少兵將，對來勢洶洶的十萬蠻騎，為兄自知性命無多，如看到此信，希望陛下能答應向啟一件事。
臣的屍骨不需要風光大葬，也不需要什麼人來弔唁，臣戰死在哪裡，哪裡就是臣的安息之地，能跟這些兄弟一起戰死，是臣的榮幸，也算不枉來人間走一回。’
落款就一個字，啟。
就這一個字，道盡了多少蒼涼與無奈。
那個時候，華向啟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來寫這封信。
是臣子？還是太子？又或是長兄？
在那種情況下，華向啟想必也寫了無數個信，寫了無數個署名。
最後只能苦笑撕毀，只留一個‘啟’字，算是以同輩而居。
看到這裡，華寂眼中忽然溼潤，小朱雀也是沉默，一人一獸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那場悲涼的大戰。
十萬蠻騎，一輪輪衝擊著不存一萬的傷病將士。
蒼涼大地，慘白月光。
鐵畫銀鉤，寒光冷冽。
太子華向啟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摘下負重，怒吼一聲，策馬帶頭衝鋒，希望能給後方爭取一些時間。
“兒郎們，天高地闊！萬千山水，不能陪你們看了，啟先行一步！”
將士也都沉默不言，蠻騎總有千萬，也撲滅不了他們心中的熱血！
“誓死跟隨太子殿下！”
“殺！”
“殺！”
“縱死無悔！”
這一戰，華向啟全軍覆沒，血流成河，屍骨遍地。
那一戰，作為華都太子的華向啟對面十萬蠻騎，就算死，他也沒有彎下自己的膝蓋和脊樑，沒有辱沒了先輩打下的江山和榮光！
他在戰場上，就如一尊浴血的戰神，殺氣讓那些蠻子座下的鐵馬駐足不前。
直到最後一刻，蠻騎忍不了了，只能咬牙反身下馬，全軍步行，但到了他跟前，卻發現那拿著戰矛，鎧甲上插滿利箭的年輕太子，眼中早已失去生機。
但他眼中的不屈和希冀卻是卻讓當時的蠻騎將領敬佩不已，留下了華向啟全屍。
“先皇立啟叔叔為太子，可謂是最正確的決定！”華寂嘆道。
小朱雀也是佩服，雖然她未曾見到這個叫華向啟的男人，但從這封信中，可以看出，此人是個德才兼備，勇猛非凡的少年！
“沒想到世間居然有這種人類，母親的話何其錯誤。”
“你母親說了什麼？”
“……人類都是怕死的。”
“你母親說的並沒有錯，只是漏說了一段話。”
“什麼？”
“人雖怕死，但卻會為了心中堅守的東西而死，死而無悔。”
小朱雀沉思，問道：“你像你的叔叔們？”
華寂臉色冷漠，淡淡道：“我只有兩個叔叔，華向啟，華向筵。”
小朱雀閉嘴不言，想到自己母親臨走前的那番言語，她嘆了口氣，心中想到：人類如此，我們妖獸何嘗不是這樣？
在這段遺書上面，可以看到華向啟當時是多麼的痛苦跟絕望，痛苦是因為朝夕相處的兄弟會對他揮下屠刀，絕望是因為國家處在為難，自己卻無能為力，唯有一死來逃避。
“多少英雄，死在了陰謀之下，可是可悲可嘆啊。”
華寂駐足在石碑前，眼眶溼潤，卻不知一道人影站在了他的身後，並發出如此感嘆。
華寂轉過身，看到一位翩然男子，他頭束金色發冠，身著藍色錦袍，手持摺扇，腰懸玉佩。
“是你？令舒家的大公子怎麼會在這裡？”
那翩然男子收起摺扇，笑問道：“侯爺認識我？”
華寂搖頭，道：“不認識，但我認識你的弟弟，令舒義。”
翩然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恍然的表情，道“啊，原來是這樣，不過侯爺，我跟舍弟可長得不一樣。”
“自然是不一樣，天底下沒有一模一樣的人。”
“侯爺知道就好，以前在華都街上走，都會被錯認為舍弟，有些姑娘更是大膽，拉著我的袖子往樓裡拖。”
華寂笑了笑，道：“你跟令舒義長相有九分相似，但唯獨眼睛不一樣。”
翩然男子笑問道：“哦？有何不一樣？”
“他的眼睛帶著懶散和玩世不恭，而你，卻帶著野心。”
這一句話，讓翩然男子有些驚訝，笑道：“那侯爺，既然你能從人的眼睛裡看到這麼多東西，不然再猜猜，我來找你做什麼的？”
華寂搖頭，身上衣衫鼓鼓，吹起一道道漣漪，劍氣立刻縈繞在石碑前。
令舒枉然一愣，欲要說話，卻被華寂打斷。
“你不必多言，我知道你來此身不由己，可在這亂世，誰由己呢？”
令舒枉然收起笑意，身上氣質陡然一變，五道不同顏色的氣流衝向天際，就如一條彩虹，強大且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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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世間有五行，令舒有五粹，今日倒是要好好討教一番。”
令舒枉然張開扇子，紅色的能力翻滾。
“侯爺聰慧，但今日一事，與令舒家無關。”
“我懂，來吧。”
令舒枉然揮扇，一道銀色的流光從扇子中射出，速度之快，眨眼睛便已經抵達華寂額前。
當！
一道紅色的小劍從華寂發冠上飛出，刺到了流光之上。
激烈的能量肆虐，紅色流光四溢，最後消散無蹤。
“御劍術，侯爺有些本事。”
令舒枉然笑道，再次揮動摺扇，又是數道紅色流光飛出，威力比先前那道還要強上一分。
華寂背後入兵錚鳴，蝶鸞欲要衝出，卻被華寂壓制下來。
初探作為華寂第一件打造出來的帝華劍，與主人心意更加想通，只需要動動手指，初探就像一條銀龍般穿梭在流光當中，瞬息間就將一道紅光擊破。
華寂與令舒枉然穩然不動，一個淡定御劍，一個輕輕揮扇。
在二人之間，能量飛舞，飛沙走石。
“飛蕩，羽光！”
華寂口吐劍法，初探興奮錚鳴，化作一道銀光衝出速度比那流光還要快上不少。
只是半眨眼的功夫，初探就要穿過令舒枉然的額頭！
“壁壘。”
令舒枉然揮扇，扇子上紅色的能量消失，被替代的，是一股堅不可摧的灰色氣息。
初探勢如破竹，擊碎流光，撞在了壁壘之上。
此番如石破天驚，二人因為強烈的氣流各向後滑行了數米。
“嵐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