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寂的眼睛是清澈明亮，而他的眼睛，則是溫和仁慈。
“您怎麼……”華寂震驚，看向了七宮，問道：“你就是，那婦人？”
老婦人眼眶溼潤，問道：“你與心善是什麼關係？”
華寂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從袖口取出一枚劣質的簪子。
老婦人見到那根簪子後頓時老淚縱橫，怎麼也止不住。
“原來……”
七宮顫著手，接過了那支髮簪，緊緊的握在了胸前。
孩子們看到七宮奶奶的樣子，有些害怕，他們趕緊抱住了七宮，小點則是狠狠等著華寂，一副是你把老奶奶弄哭的樣子。
“那他現在人……在哪兒？”
華寂搖了搖頭，神色黯淡，老婦人似乎早就知道，她追問道：“那他可曾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少年想要搖頭，周心善只讓他把簪子交給老婦人，並沒有讓他說什麼。
但他看著老婦人希冀的眼神，華寂還是不忍心，說道：“有，周老讓我告訴您，他始終都在關注著您，您的笑，您的哭，您的孤獨，周老這輩子沒多少的遺憾，唯獨就是對不起您，如果那天他能在勇敢點，估計是另一種結局吧。”
老婦人依舊流著淚，她問：“還有嗎？他可有孩子？”
“沒有，周老孑然一身。”
“那他……是怎麼死的？”
華寂沉默，片刻後說道：“無痛無災，安然善終。”
老婦人滿臉淚痕，順著她歲月的皺紋流下，這數十年的怨氣，在知道周老善終的那一刻，全部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無窮的悲傷和想念。
七宮看著手中的簪子，她將滿頭的銀髮盤起，然後用髮簪固定住。
這一刻，華寂恍惚間忽然看到了七宮年輕時的樣子。
那時的她是多麼的美麗，漂亮，多麼的活潑開朗，少女身上應有的朝氣，此刻全部回到了七宮身上。
她看向了西方，輕聲開口，道：“心善……我美嗎？”
沒有人回答，也無人可答。
華寂帶著黯淡，他不能說出周老的遭遇，不然這上了年歲的老人，肯定會承受不住。
雖說沒有人回答，但卻有粗魯的異國語言，那大嗓門震得老檀樹上的樹葉漱漱顫抖。
少年皺眉，道：“堵住他的嘴。”
周長風無奈點頭，道了聲：“閉嘴。”
那蠻子嘴巴似乎被人攥住，或者說，他的喉嚨被人掐住，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能驚恐的看著華寂，眼中閃著憤怒很瘋狂的殺意。
“眼神不錯。”
華寂冷著臉，說道：“告訴我，你們怎麼跨過龍馬壁的。”
“啐！”
蠻子啐了一口，眼神狠厲。
華寂微微有些驚訝，他轉身看向了老婦人，彎腰拱手道：“晚輩答應周老的事情已經辦到，就不再奉陪，這裡已經不安全，我會讓風老帶你們離開這裡。”
老婦人點頭，眼中含淚笑道：“老身能得到玉簪，多虧了你，現在已經別無他求，你能否告訴我，他被葬在了哪裡？”
華寂抿著嘴，看著老人年邁的身影，他發現，老人的眼中，已經泛出了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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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你……”
“你不用勸阻，我都知道，但我還未報答你，不會那麼早死去。”老婦人直了直身軀，佝僂的背此刻不再佝僂。
華寂連忙說不敢，老婦人並沒有強求，而是對著周長風點了點頭，此刻，華寂有點疑惑，這個老婦人，看上去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艱難。
“照料好老奶奶和孩子，送她回華都，你就回風雪盟。”
周長風點頭，對著孩子們招手。
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華寂站在原地思忖。
“她，真的是個普通的老人嗎？”
吳旋雪接話，道：“周心善跟她幾十年，都沒發現她的身份，說明她只是個普通老婦人而已，盟主不必為此傷腦，有周長風在，他們不會有事。”
華寂沒有回答，在七宮臨走前，他看到了老婦人眼中的堅定，似乎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一道怒吼打破了華寂的思緒，他皺著眉，看向了那名蠻子。
“說人話。”
那蠻子不理，還是在破口大罵，華寂聽不懂北荒王朝的語言，只能狠狠踹了他一腳，這滿地的屍體，讓華寂恨不得直接殺了他。
“說，你們是怎麼透過龍馬壁的！不然就死！”
那蠻子吐了一口濃痰，冷笑道：“老子不怕死！你們這些矮矬子早晚會死在我北荒鐵騎之下！”
華寂眉頭一挑，說道：“喲，還是個硬骨頭，比那三個死蠻子要好多了。”
這句話讓那蠻子大叫起來：“你這個矮矬子！殺我同族一人，我北荒定會滅你滿族！”
“不知所謂！”華寂冷著臉，吳旋雪抓住了那蠻子虯起的手臂，狠狠一握！
咔嚓！
“啊！！”
蠻子疼得大吼起來，這碎骨一痛，不比死了好。
因為骨頭斷了可以接，但碎成粉末就不行了，就算是神醫，也無治好的可能。
也就是說，他的這條手臂算是廢了，就算回到了北荒王朝，他也無法縱馬廝殺，要麼被遺棄，要麼被遣送回家。
這對於北荒士兵來說，被遣送回家，是最丟臉的，他們寧願死，也不願被拋棄。
這個時候，蠻子想到了自殺，他狠狠朝自己舌頭上咬去，但一道寬大的手，掐住了他的下顎，讓他無法咬舌自盡。
華寂冷笑，湊到那蠻子面前，笑道：“你的生死現在掌握在我們手中，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說出來，你們是怎麼透過龍馬壁的？”
這個不得不讓華寂注意，因為龍馬壁，是一處巨大的深淵裂縫，裂縫旁，就是一道悠長的山脈，因為山壁上溝壑明顯，就像一道道鱗片，而整個山脈像一條巨龍，所以被叫為龍馬壁。
龍馬壁上駐軍有三十多萬，其中還有兩位歸一境的將軍，除非他們破釜沉舟，大軍壓境，不然想要突破龍馬壁，很難。
龍馬壁的情況跟南玄裂縫有些相似，只是後者沒有那道天山的山脈，如果蠻子能攻破千難萬難的龍馬壁，那就能輕而易舉進入南玄，這可不是華寂想看到的。
華寂的思考並沒有讓蠻子安靜下來，他就像一條瘋狗般，想要咬死面前的少年，但卻被吳旋雪一腳踢成了龍蝦。
看著那蠻子的樣子，華寂感嘆一聲，這才是北荒人啊，那些貪生怕死的傢伙，只能在十里沙這種地方苟延殘喘。
所有英勇的蠻子，都投入了軍伍，而華都這邊，都是強制徵兵，每家每戶必須出一名成年男子。
每當徵兵的時候，華都都是一幅愁雲慘淡的模樣。
有的家裡，已經死了不止一個孩子了。
“告訴我，你們怎麼跨過龍馬壁，你說了，我可以給你一萬兩黃金，你想想看，一萬兩黃金，你可以幹些什麼？能吃多少美味？玩多少個姑娘？比你在軍隊裡整天對面難以下嚥的飯食要好。”
蠻子眼中有些動搖，但很快就堅定下來。
華寂看後繼續道：“世上聖人少，僅有的聖人也死了，所以聖人無，這個天下還是自給自足的天下，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犧牲別人，成全自我，才是一個梟雄所為，這一萬兩黃金，足夠你逍遙到老死，你可以買上一大片的良田，僱上幾百個漢子為你耕種，這樣你的錢就能生錢，說不定以後會有十萬兩！”
“或者你買上幾百個良姬，夜夜笙歌，整日酒池肉林，這種日子，你在戰場上能享受得到？”
華寂恐嚇不成，改成了利誘。
重金之下，必有匹夫，錢不是萬能的，但卻是不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