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許幕清(記得)
人的悲和喜,愛與不愛,就是都來得迅速,走得也迅速。
自確認了他會在二十五號上班,我便不再小心計算時間的流逝,本以為只要和他相關的時間我都會害怕流逝。一月二十一號那天從火車上下來的第一時間,我便買了蘭州到成都的火車票,還是K858次。至於成都到蘭州的火車票,只是我隨便買的。
不知不覺中, 我似乎又有了某些和他有關的習慣。
我總會在不經意間形成某些習慣,初中時候讓我眼前一亮的那個男孩子,第一次見面時他穿一件紫色外套,於是我把紫色當成一個對我有特殊意義的顏色,自那之後只要是紫色的東西都會多看一眼。一直到現在,很多年過去,那個男孩不再喜歡了,喜歡紫色卻成了習慣。
謊話只能用一次,同樣的話第二次用便會被發現。我沒有再說我去尋找畢業作品靈感,而是給發小楊柳通了氣,如果我家裡問起就說我和她一起出去玩。這也不是什麼好的理由,但我自信一個馬上要本科畢業的人,父母也不會過多追問些什麼。
楊柳也問過我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去蘭州,我沒有告訴她是想去刻意遇見那個列車員,這大概得等真正遇見了、有了後續才能說出來。心裡期待著,一定要有後續。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此去會遇見他當成了必然事件。
也許,我真的是瘋了。蘭州,或許以後會去很多、很多次。
我找了二零一九年一月十五號那天穿的衣服,梳了和那天一樣的髮型。事實上,那天我沒有任何髮型可言,頭髮只是隨意披散著,被風吹成了什麼樣我也記不清。
今晚的蘭州站不再如幾天前那麼擁擠,我甚至還有些不習慣。當冷風再一次打在臉上才意識到這還是那個蘭州,哪怕蘭州我也並不是很熟悉。
沒有買到五號車廂,我依舊把五號車廂當成是目的地。我看到了他!他的模樣、體態、神情似乎已經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裡,遠遠看見,就確定是他。
他站在列車旁,每有乘客上車他都會接過他們手裡的車票仔細看上一眼,而後提醒:“低站臺,要走階梯,小心一點兒!”
他和其他列車員都不一樣,尤其在我眼中特別至極。
我沒有上車,而是一直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看著他。看他認真工作,看他臉上的熱情。時間一點點過去,幾乎已經沒有乘客再往著站臺走,他的目光開始轉移。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他會看到我嗎?會記得我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目光似乎從我這邊掃過。也許看見了我,也許沒有看見。畢竟,他目光沒有絲毫的停留。他是不記得我了嗎?我不敢這麼想,立馬掐滅了這個想法。
看了一眼車票上的八號車廂,我徑直朝著他走了過去。走到他面前,把車票遞給他,他看到了我,眼神有過短暫的停頓但很快又低頭看車票。
“低站臺,要走階梯,小心一點兒!”
還是這句話。剛才那短短的幾分鐘,他說了很多次。
“上車吧!”
他把車票遞還給我,沒看我,我總覺得他是在刻意避開我的眼神。也或許,是我多想。可,車票上寫的八號車他不會看不見,為什麼還讓我從五號車上去?
“可我是八號車!”
我說。
“我知道。”
他依舊不看我。
他的眼神,似乎在看列車與站臺的間隙。
他知道。所以,他肯定記得我。
我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他終於看我了,面無表情,細細地看著我。有人長時間盯著看,很大程度上我都會不習慣。這次,我沒有不習慣、不自在,甚至希望他看我久一點,記住我的模樣,就像我記住他一般。
“上車吧!”
他又說,避開了我的問題。
我沒動,一直看著他,也任憑他看著我。相對站著,一句話沒有。這似乎是一場持久戰役,誰先說話了,誰先動彈了,誰就輸了。可我心裡明明很清楚,輸的那個人一定會是我。
我還是上了火車,五號車廂,站在兩節車廂連接處,還是看著他。
他上來,條件反射的,我就抓住了他衣袖,問道:“你到底還記不記得我?一月十五號……”
我話沒說完,他索性把頭扭向了一邊,看著車窗外。他似乎是在告訴我他記得我,可他並不想記得我。
我們都站著不動,如果這真的是場持久戰,那沒事,我們就都耗著好了。
“快回去吧,馬上要換票了,人不在的話列車員會以為你沒上車的。”
“那我就一晚上都待在這兒!”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倔強支撐我說出這樣無理取鬧的話。
“這樣不好。”
他淡淡地說。
“我換了票就過來!”
“晚上要鎖車廂,你最終還是得回去。”
想到他那天找乘客時候的著急,我轉身走了。想要自動遮蔽他後面說的那句話,可還是聽到了。我想告訴他,一晚上待在這兒也沒什麼大不了。
第一時間換了票,我直奔五號車廂。他還在給乘客換票,我站在車廂盡頭看著他,想要記住他工作時候的樣子。
他正向著我這邊走,心跳不由加速。就在我以為他要走向我時,他開啟了乘務員室門,走了進去,關門。門關上時聲音很大,一瞬間,似乎外面的風越過了車廂,又冷冰冰地吹在我身上,吹進我身體裡每一處血液,讓我清醒一點,提醒我不要再做這不切實際的夢了。
而我,居然沒發現站在了乘務員室的旁邊,居然還以為他走向的是我。
我挪了兩步,站在乘務員室外面。我要他看到我,看到我在看他。他說的、做的,其實我並不能瞭解,也並不能想通。我連自己所想都搞不明白,又怎麼能去猜測他心裡所想呢?
他坐的很直、很正,絲毫沒有扭頭看我一眼的意思。不過,我也同樣相信他知道外面這個人是我。
就這樣一直站著,他終於出來了。
“快回去。”
他只是說了這麼一句。
我站著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