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江臨（兩難）
誠如他此前所說，他確實沒打算在這節車廂待很久。看到女兒睡著，很快他就又打算離開。碰到我，便聊了幾句。
工作要求不允許列車員和乘客閒聊，事實是基本上每個列車員值乘時都避不開，甚至很多人樂意和乘客聊天。
就這麼聊了一會兒，得知他們家在成都，孩子也在成都上學，可妻子在蘭州工作，於是有時間就會帶著孩子去蘭州。今年春節快到了，妻子也該放年假了，他打算和孩子一起去蘭州接媽媽回家過年。
說到這兒，我不禁想這列車上這樣的人是不是不止這一對父女。
大概是去年夏天，車上一個爺爺帶著孫女趕往蘭州。小女孩很可愛，一路上又唱又跳，聲音甜美，惹得車廂裡大多數人喜愛。那個時候鐵路運行圖沒有調整，這列車從成都到蘭州需要二十一個小時，那二十一個小時裡除了睡覺休息時間，車廂裡都瀰漫著小女孩的聲音。我沒有刻意去和乘客們交流，他們也沒刻意和我閒聊，但幾乎也聽了個大概。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兒子畢業後工作在蘭州，找了個蘭州姑娘，忙於工作，孩子在成都放給爺爺奶奶帶。也如今天這對父女一般，只要有時間就會帶著孩子乘火車、跨越上千里從成都到蘭州，只為尋得一次團聚。只不過不同的是，一個是父親帶著女兒，另一個是爺爺帶著孫女。
那次，下車前老人說兒子和兒媳現在在蘭州工作穩定，收入也不錯，馬上要在蘭州買房，準備在蘭州定居了，以後可能他和老伴兒也會去蘭州生活，成都可能不經常呆了，哪怕在成都呆了大半輩子。
有乘客問為什麼他和老伴兒也要去蘭州呢，兒子和兒媳在蘭州的話，也可以繼續待在成都啊，畢竟是生活了這麼久的地方，中國人不還是講究落葉歸根嘛，老了還是待在故鄉的好。老人笑笑，說有家的地方就是故鄉，成都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去看看蘭州也挺好的，最主要是可以一家人在一起，人老了更喜歡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在幾個乘客的閒聊中，他們先是聊老人一家在成都的生活，後面老人提到蘭州，說喜歡蘭州這個地方，蘭州是個好地方，蘭州姑娘都是好姑娘。話語之間，難掩對兒媳的滿意。當有人說起他孫女以後會是個大高個時，他說兒媳和兒子都很高。後面又說到北方的姑娘個子都挺高，性格豪爽，沒什麼心眼兒，對人也好。
也許因為我是蘭州人，所以聽到有人誇蘭州時會自然而然地感到陣陣高興。
而現在眼前這個中年男人言語之間也能聽出對蘭州的喜愛，為什麼他們會對蘭州有種特殊的情感呢？或許因為“蘭州”這兩個字本就帶著股情懷意味，曾經有人和我說過當初想來蘭州就是覺得“蘭州”這個名字聽起來別有一番意味。
聊著聊著，男人話鋒一轉，說道：“其實這幾年不是沒想過搬到蘭州。”
“那為什麼沒搬呢？”
大概是出於條件反射般的好奇心，我問道。
他嘆了嘆氣，看了眼車窗外，眼神回過來看我一眼，隨後說道：“哪裡有那麼多的隨心所欲，工作調動，孩子上學，老人要養……這些哪個不是問題啊！”
我忽然意識到，沒有多少人能夠真的無顧慮去做想做的事，放下已經安定了的生活。
“也是啊！”我笑笑表示贊同，“像我，當初進鐵路時不覺得有什麼，呆久了也就覺得這樣安穩的生活也挺好，也就不想再有什麼變動了。”
“鐵路局是好單位啊，想進的人可不少。”
“話是這麼說沒錯。”
其實我更想說想出去的人也不少，似乎真的就是城內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
“什麼工作都是這樣，個中苦澀只要自己知道！”
“不真正走到那個崗位上，體會確實不會太深刻。”我說，“下一站快到了，我要準備開車門了。”
我說完，男人緊接著便說道：“我也回硬座車廂了，希望沒給你帶來太多麻煩。”
“這倒不會！”
上車的人不多，車上人多是從始發站上車、終點站下車。我又開始了不停地掃地、拖地、收拾垃圾、清洗廁所的節奏，習慣了的日子有些時候會過得很快，列車很快到達終點站蘭州。到站，乘客下完，如果不是春運我便可以休息幾天，上幾天休幾天一直是外界傳聞的乘務段的休息安排，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只是，恰逢春運，明天一早我便得去值乘臨時加開的列車，由蘭州開往寧波。
單程三十多個小時，一個來回便是三天多。從工作那天起，我便沒怎麼跑過長途列車，基本都是一天之內的中短途。K858/855、K856/857調整線路以前行駛時間也就二十一個小時，而我在這列車上也跑了幾個年頭。也或許是平日裡不怎麼跟長途列車，每逢春運我就總是被安排到來回四五天的加開列車上。
回到家，睡了一個時間不是很久的覺，一大早便又到車隊報道，緊接著便是一系列的出乘流程。每每這個時候就總是希望春運快一點兒結束，就總是能夠真切感受這場聲勢浩大的大型人口遷移活動。
與保潔人員按備品卡辦理交接手續並簽字確認，檢查客運服務設施裝置運用狀況和車內安全錘掛放情況，整理臥具、鋪茶几檯布、擺放果皮盤、整理清掃工具……還是這類日復一日的工作，重複著這些步驟也不知道會有哪天會有些不同。
再接著，廣播通知上旅客，面向乘客方向立崗、驗票。乘客上完，換票，巡視車廂。上了旅客，打掃車廂的工作便又可以開始了。
看著車上形色各異的乘客，他們說著各地方言，有部分我能夠聽懂，絕大部分仍處於聽不懂的狀態。每逢春運，便會覺得蘭州是一個外來人口多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