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江臨(電話)
成都站上客,換完票,檢查行李擺放是否符合要求。這條線路比較特殊,路上顛簸較多,對於行李架上的行李擺放也比一般列車嚴格。有一個包豎放在行李架上,我問:“這是誰的包?”
對面上鋪躺著蓋好被子的人直起身,面色裡頗有一番我打擾了她的意味:“我的。”
“麻煩你把包放到鋪位上,行李架上不能放。”
她語氣有些不悅:“行李架不就是放行李的地方嗎?為什麼不能放包?”
在列車上待久了,見過各式各樣的人,雖無法預料但也不會意外。
“上面是放稍大一點兒的行李,你這個包擺放也不符合要求,列車一走很容易掉下來砸到人,最好還是把包放自己鋪位上,也免得佔用行李架。”
她語氣愈發不耐煩:“我坐別的火車就是這樣放行李也不見有人說我,怎麼到你這兒就不行了?”
“這列車走的線路路上顛簸多,你還是把包拿下來吧!”
我解釋完,她不情不願把包拿下來,放在鋪位靠過道一邊,緊接著塞上耳機捲上被子躺了回去。看來,我是真打擾到她,也確實讓她不耐煩了。
接著檢查行李擺放,一個行李箱只有一半放在行李架上,隨時有掉下來的可能。
“這是誰的行李箱?”
“這是誰的行李箱?”
“這是誰的行李箱?”
……
……
問了幾遍沒有人吭聲,附近的乘客也都是各幹各的,沒人理會我。這樣的場景,我見的並不少,可就是在這麼一瞬間,我想到了許幕清。那次我聽不懂四川話,她站起來用普通話向我翻譯四川話。我一直想問她,是因為那個人是我她才會站起來,還是無論是誰她都會站起來。可我,一直沒問。
沒人回答,沒人理會,我把行李箱挪了個方向,以使箱子的絕大部分在行李架上。剛擺放完畢,就有個老頭一邊朝我走來一邊衝著我嚷嚷:“你憑什麼動我箱子!”
“這個行李箱擺放不符合要求,容易掉下來砸到人。”
我解釋道,見他這怒目圓睜,自以為有理的模樣,我知道這句解釋無比蒼白。
“那你也不能動我箱子,你把我東西弄壞了怎麼辦?我裡面的相機要是壞了怎麼辦?”
老頭語氣一次比一次激烈,惹得車廂裡其他乘客紛紛朝這邊看。
我再一次解釋:“箱子擺放不合格,我有責任整理,不能砸到人。”
“不徵得我同意就動我箱子,你還有理了!年輕人,你是不是看我年紀大了好欺負啊?我告訴你,我不是什麼好欺負的人!”
能看出來,你得理不饒人,又怎麼會好欺負。
“我剛才問了幾遍沒人答才動手整理的。”
“我沒在你就能不徵求我同意啦?”老頭依舊不依不饒,“我相機在行李箱裡,你這麼一動我相機要是壞了誰來負責?”
我很想說要是一直不整理掉下來砸到人了又是誰來負責,可我沒說。
“你看這樣行吧?咱們把箱子拿下來檢查相機有沒有壞,要是壞了我賠你。”
“你說得輕巧,你賠得起嗎?你知道我這相機多少錢嗎?”
“多少錢我都賠,成嗎?”
他的語氣依舊不饒人,聲音越來越大,語調越來越高,語氣裡的呵斥也越來越嚴重:“你能賠得起嗎?這相機陪了我多少年,你以為只是賠錢這麼簡單嗎?”
“如果壞了的話,你想要我怎麼賠我都賠,你覺得這樣成不成?”
他一遍遍說著要我賠,一遍遍說著相機的珍貴之處,也不見他把行李箱拿下來,我也不敢再去動這個行李箱,只能任由氣氛緊張下去。旁邊的乘客站起來勸解:“大爺,列車員也是工作需要,人也說要是壞了會賠你,你就先檢查一下相機有沒有問題,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
“你們年輕人是不是都是向著年輕人說話,尊老愛幼懂不懂啊?現在的年輕人素質真是越來越低,看我年紀大好欺負是吧?我告訴你們,年輕人可不能這樣!”
站起來的乘客被呵斥了一通也沒再說話,之後又有幾個乘客站起來,老頭不依不饒,也沒開啟箱子檢查。
說實話,遇到難纏的乘客有的時候是會很累,悲觀時候甚至會覺得這工作沒有任何意義。有的時候又會碰到暖心的乘客,有一次值夜班坐在乘務室裡不小心打了個盹,被起來的乘客看到,敲了敲乘務室門。我略帶疑惑打開門,她遞過來一顆糖說,吃顆糖吧,犯困時候吃一顆就不困了。我接過來,說了句謝謝。
這麼吵下去也不是解決的辦法,最後把列車長和乘警叫過來才得以解決。其間又是溝通又是道歉,花去的時間是多了些,所幸還是解決了。列車長說:“現在的老人啊,就是倚老賣老,得理不饒人!”
“沒辦法,什麼樣的人都有,有些大學生也是這樣。”
也許是見的人多了,也就什麼都能坦然接受了。
到達蘭州,中午那個老頭有些艱難地在取行李。想到此前,也沒敢過去幫忙。
退乘回家,接到許幕清電話。
“你回家了嗎?洗完澡了沒?”
“回家了,澡也洗完了,要不轉成影片?”
她語氣有些強硬:“不要!”
“好,聽你的。”
“江臨。”她說我名字,像是有下文,卻又在這個節點止住,有些突然,有些不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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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呢。”我剛想讓她早些睡,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她就說道: “江臨,你明天不用來火車站接我了,我不能來蘭州找你了,你明天好好補覺吧!”
她聲音有些不對勁兒,最後一個字帶了哭腔,她哭之前說話就是這個語調。發生了什麼,我慌張起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她已經開始哽咽。我懂,她一定在強忍著,強撐著。上一次她哭,是因為我,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麼呢?我不願看到她哭,害怕她哭,害怕她受委屈,她一哭,心就像是被無情撕扯。我好恨自己——她傷心難過時我不能在她身邊陪著她,抱抱她、親親她。
現實就是硬要告訴我,我做不了一個很好的男朋友,我能給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