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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鐵匠

雪山森林中的黑夜似乎永無止境,如同那暴雪一般。

黑暗密林之中,白介和阿白二人騎著狼艱難地踏雪行進著。阿古爾蘇拉之星的光芒,將二人籠罩其中。它是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卻也是那樣的微不足道。猶如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似乎時刻都有可能被一個大浪吞噬掉。

白介從未如此深入地踏入雪山森林。老的獵戶們都知道,越深入森林,便越是危險。但是他們已經向森林深處走了好久,除了無盡的黑暗和風雪之外,便只剩下一片靜謐。阿古爾蘇拉之星的光芒,似乎不僅僅能夠阻擋風雪,更是讓森林之中所有的生物都平靜了下來。

然而越是黑暗和安靜,心底的那份不安感反而更加強烈。

“白介,你是在這裡發現我的麼?”白介身後的阿白問道。

“恩,也不算是,”白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找到你的地方,還算是在森林的外圍。而我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是森林的深處了。”

“你之前也沒來過這?”

“這裡是禁區,明智的獵人是不會來這裡的。”白介低聲說,他生怕打破了這裡的這份令人敬畏的安靜。

阿白打了個哈欠。他們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了。或許此時天已經亮了,而在這裡,厚重的森海嚴實地封死了天空,讓外面的一絲光亮都無法照射進來。

白介突然感覺到,胯下雪狼的速度慢了下來。雪狼的名字叫做虎牙,當它還是幼崽的時候,碰巧被幼年的白介在雪山上撿到的。於是它陪著白介一起長大,是白介最忠誠的夥伴。它雖然是一隻天原雪狼,由於被人撫養長大,性格不像其他猛獸那樣暴虐,而是更通分人性。

“虎牙,聽話!”白介輕拍了拍虎牙的脖子,卻發現虎牙要比平時暴躁了許多,呲著牙暴瞪著雙眼,不時地發出低吼,好似在它的前方,有著極大的威脅存在。

無論白介怎樣安撫虎牙,虎牙都不肯再往前踏出一步。白介和阿白無可奈何,只能從狼背上躍下。時間來不及耽擱,大和薩託付的使命還沒有完成。白介只好拍了拍虎牙的腦袋,“在這等我,聽話!”

虎牙嗚咽了一聲,似乎不情願主人再向密林的深處走去。白介狠下心來,他沒有選擇,只能轉過身去,對阿白說道:“我們走!”

白介緊握著阿古爾蘇拉之星,那是他們唯一的光源。阿白拖著沉重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後。二人的體力早就用完了,而越往深處走,越是寒冷,再加上不斷上湧的疲倦感,讓他們每邁出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周圍看不到頭的黑暗,如一個黑洞一般,似乎要將他們全身僅存的精力都要吸乾淨。

一道又一道蒼勁的光劃過天空,電光一般向中山的那一行騎兵刺去。中山重騎兵意識到了天原暗中埋伏的弓箭手的存在,紛紛舉起重盾進行格擋防禦。然而,那箭羽行雲流水一般,輕而易舉地穿透騎兵的重盾和重甲,釘在地面上。被箭矢刺穿胸膛的重騎兵等大著雙眼,他們甚至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箭存在,但是只能紛紛仰面倒去。

禿鷲,天原上最精銳的弓箭手。正是他們,五百年後第一次讓來自天原外的敵人感到震懾。

殘存的天原士兵紛紛大聲歡呼,這是他們第一次擊敗敵人。

然而赫達哈卻沒有笑得出來,因為他看見,還有一個敵人沒有倒下去。他鶴立雞群一般地騎馬立在那裡,龍晶箭只有箭頭沒入了他的胸膛,而他似乎連動都沒動。

那個人,正是剛才為長袍老者擋劍的武士。

赫達哈突然明白,不只有一個元素術士。他猛地一踏豬背,擎著巨斧從坐騎上騰空而起,當他著陸時,震起一陣煙塵。他知道,真正的對決現在才剛剛開始。

禿鷲顯然也意識到敵人並沒有被根除,威脅依舊存在。又是幾道電光奔雷般向那武士射去。那武士看著箭羽向他徑直襲來,也不躲閃,竟然直接用胸膛硬去接下幾支龍晶箭。幾聲悶響後,他胸膛上的龍晶箭尾羽在微微地顫抖。他彷彿不在意一般,一躍下馬。

禿鷲不再發射,每一隻箭羽都對他們萬分珍貴。他們的進攻顯然對敵人不能造成傷害,他們也沒有再出擊的必要。

天原戰士們回過神來,紛紛向那唯一一名中山武士衝去。每個人臉上都充斥著憤怒,他們決心要將這最後一名敵人碎屍萬段,以報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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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地面開始微微顫動。赫達哈仔細望去,驚奇地看到那中山武士的體型正在逐漸變大。這又是什麼法術?

幾個天原士兵已經衝到了他的身前,飛身而起,刀鋒中滿是殺意,直向中山武士的頭頂猛地劈去。“鏗鏗!”幾聲鈍響後,中山武士毫髮無傷。但是,更令天原士兵驚愕的是,那中山武士不知何時,早就失去了人的模樣:

厚實的沙土將他全身覆蓋得嚴嚴實實,而且流沙還在不斷地在他腳下聚集,爬上他的身體覆蓋在他的身體上。隨著流沙在他身上的彙集,他的體型也在急劇增大,很快,已經增長成為幾乎兩三人高的高度。

那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全身石頭的怪物!

那怪物猛然揮起手臂,在他身前的三四名天原士兵,如同棋子般直接被揮擊而飛!後面的天原士兵,甚至還來不及掉頭撤退,已經被緊接著怪物猛然杵下的石拳砸成肉泥!

石頭巨人的外殼刀槍不入,天原士兵奈他無何,只能再次轉攻為守,狼狽地躲避他肆無忌憚的接連重擊。

“都撤下!”赫達哈大吼一聲,雙腳驅力,向石頭巨人衝鋒而去。赫達哈很清楚,普通的武器無法突破那層石殼傷到他,只有龍晶武器還有可能。而龍晶箭的力量還不夠,要擊敗這怪物,便只能依靠自己手中的這把龍晶戰斧——“熔爐”!

赫達哈大吼一聲,猛然加速,如閃電一般奔襲至石頭巨獸之前。他用力一蹬,身體騰空而起。他在空中雙手擎斧向身後拉去,同時伸展身體,那將是全力一擊的一斧,似乎是要將石頭巨獸連同大地劈為兩段!

石頭巨獸揮起石拳,迎向赫達哈的重斬!一聲震天的巨響,赫達哈只覺雙臂一麻,雙耳微鳴。那一斧劈開了巨獸的石拳,並沒入其中。然而被劈開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

原來流沙正不斷地從地面中被巨獸吸收,用以填補外殼的裂縫。赫達哈心裡一慌,眼看斧頭要被那裂口咬死,匆忙奮力抽回巨斧。而此時,石頭巨獸的另一拳已經衝他揮來!

“砰!”一聲重響,沒人看清赫達哈是如何及時地抽出巨斧進行格擋!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斷線的風箏般被蠻力擊飛了出去。他直墜而下,重重地跌在地上,一口鮮血將地面染紅。

果然,還是老了啊。赫達哈用左手支撐著巨斧爬了起來。要是二十年前,估計還有些勝算,他自嘲地笑了笑,抹去嘴角的血跡。他畢竟已經不再是年輕人,剛剛空中的蓄力一擊讓他腰扭到了,再加上剛剛的重摔,此時他的腰痛得如同斷掉了一般。雖然格擋住了石頭巨獸的一擊,但那力量透過巨斧,依舊讓他的右臂無力地垂了下來:它已經斷了。

但是他不會放棄,即使明知向死無生。

對他而言,這是一場對決:中山元素術士與天原奔狼武士的對決。這關係到一個武士和他隸屬陣營的尊嚴。這不再是普通的戰鬥,而是一場搏殺!只屬於戰場之上的搏殺,不求手段只求將對方殺死的搏殺!

石頭巨獸緩步上前,他盯著支撐著巨斧的天原中年人,似乎是想看清這個竟然能與自己一戰的天原武士的臉龐。終於,他雙手抱拳舉過頭頂,他要給這個天原武士以終結!

附近倒在地上的還有著一口氣的天原士兵們目光紛紛聚集了過去,他們的眼中早已滿是淚水。但是在戰場上,憤怒和不甘永遠無濟於事。

該來的早晚會來,他不會後悔。巨大的陰影將赫達哈籠罩,他釋然地揚起嘴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渾身痛得已經走不動,他很清楚即使逃也逃不掉,還會死的很難看,不如省些力氣。就算死,他也要看著敵人的目光。

他目光突然拉長,他彷彿又看到了,夕陽下,妻子和兒子在忙著採摘野菜的場景,而自己正悠然地靠坐在打鐵的熔爐旁邊,抽著煙。

“達布,蓉格……”男人低聲道,目光溫柔地如一江春水。阿古爾蘇拉就要來接我了,我得先走一步了。

男人的目光又突然收了回來。或許,還不到時候?他對自己說。此時,他的目光凝聚在了石頭巨獸胸口對的那支龍晶箭上,那箭矢沒能射穿厚實的石甲,只有箭頭沒入其中,尾矢正對著自己。

左手,左手還能動吧。他暗想,試著動了動手指。

在石頭巨獸猛然擊下的前半秒,只見男人迴光返照一般竭盡全力將手中的巨斧“熔爐”猛然擲出。這一擊的力量甚至不及他之前一擊的一半。

但是已經足夠準確地將那只龍晶箭完全鑿入其中。他幹了二十年的鐵匠,居然慶幸在最後的一刻,還有機會用到。

中年男人眼前一黑,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唯一能確定的便是:他的腰斷掉了。

石頭巨獸如一尊真正的石像一般,凝固在那裡。沒人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舉起的雙拳卻再也沒有落下。突然,一聲細微地崩響,緊接著一觸即發般,巨獸身上的石塊不再被吸附,紛紛崩散墜落。分崩離析的巨人瞬間化成了一堆碎石,碎石又化為了一灘散沙。待塵埃落定時,只有一個中山武士跪在那片塵土之中,一動不動,在他的胸口,是一支將胸膛貫穿了的龍晶箭。

天原軍隊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