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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幻蹤

白介和阿白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上艱難地跋涉。不知何時,白介覺著背上的巨劍變得從未有過的沉重。而阿白早已經疲乏得睜不開眼睛。

為了打發時間並保持清醒,白介便開始和阿白聊起他小時候的故事。但是這沒能堅持下來,到最後,二人連說話的力氣也都沒有了。白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索性閉上眼睛,一邊走一邊打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

當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時,轉過頭去,發現阿白早已不見了蹤影。

白介腦中嗡的一聲鳴響,“阿白!”他大聲喊道。但已經於事無補。無人回應,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幽暗密林中空蕩的迴響。

一定是,在剛才自己瞌睡的那段時間裡,阿白沒有跟上自己。白介焦灼地回過身向身後跑去,他想按照原路返回,可是看到自己來時的腳印已經被大雪瞬間掩埋得毫無痕跡。

白介心裡突然一陣空曠,彷彿被人掏空了一般。此時這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有這詭異的森林。森林默不作聲地望著白介,似乎不懷好意。在白介的周圍,高聳的巨木一棵接著一棵,望不到頂端。而在樹木的外面,是深不見底的一片漆黑,猶如黑暗大口。

耳邊,只有風聲,還有自己沉重的喘息聲。白介雙腿突然一軟,撲通一聲跪在雪面上。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不安和恐懼肆無忌憚地湧上心頭。有一種力量,驅使著他伏倒在雪面上。白介試圖抗拒,他用雙手努力地支撐著雪面,呼吸卻越來越沉重。這森林正在強加給他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壓力緊緊地扼住了白介的咽喉,讓他喘不過氣來。

“啪!”白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火辣的疼痛也讓自己清醒了許多。他抓起一把雪,用力地攥成雪水。刺骨的冰涼從手掌傳來,白介深吸了一口氣。無論發生什麼,他不會丟下阿白。先找到阿白,然後再一起完成大和薩的任務,找到森林中的獸魂武士。他在心中默唸道。

白介站起身,掉頭扎向無邊的黑暗。

一片白茫茫。

眼前似乎有白光,既溫暖又柔和,彷彿來自生命之初。

他想睜開眼,但這股溫暖而愜意的感覺讓他不願睜開眼睛,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正牢牢地將他抓緊,拖著他往下墜去。他實在是太疲倦了,不知有多久沒有這樣安穩地睡過。就這樣吧,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

他安慰自己道。

朦朧之中,他感覺自己身旁有人在抱著自己。是誰?他問自己道,是母親麼?母親。這個詞在他的腦中盤旋不去。母親,似乎好久沒有見過了,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我現在在哪?

他猛然睜開眼睛。

天花板。似乎是再熟悉不過,果然這是在家中嗎?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簾,散射到他的臉上,透著一股懶洋洋的倦意。他揚起手臂擋在眼睛上,心中突然踏實了很多。我應該睡了好久了吧,他想著,卻不禁再一次將頭陷入枕頭之中。

“兒子,都幾點了,還不起床?”有人敲了敲房門。

是母親的聲音?

他楞一愣,麻利地爬了起來。這是自己的臥室,一旁的椅子上,整齊地放著疊好的衣物。他走至窗旁,拉開窗簾,讓溫暖的陽光溢滿整個房間。走出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桌熱氣騰騰的早餐。啊……這是現做的早餐麼?已經有多久沒有吃到過了?他的胃不由自主地蠕動了一下。

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後,他發現母親和父親已經圍坐在餐桌旁。

“雖然是假期,可是天天睡懶覺,的確不應該啊。這麼好的天氣,不出去晨練一下真是太可惜了!”是父親的聲音。父親並沒有放下報紙,只是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恩!”他坐到了桌子旁。他已經記不起,上一次一家人坐一起吃早餐是什麼時候。

電視機開著,節目裡正大聲地播報著和每一天似乎都沒什麼差異的朝間新聞。

“多吃點,早餐可是一天裡最重要的哦!”母親囑咐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回過神來,發現母親已經往他身前的餐盤裡夾了一個雞蛋。

“恩!”他點了點頭,然後狼吞虎嚥的開動了起來。

陽光明媚的如此不真實。

真是難得的好天氣啊!他站在街邊咖啡店的門口,不由感嘆道。看著自己身邊來往的人群。每一個人看上去都很忙碌,但臉上都帶著充實的笑意。

“嘿!”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而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正是那個讓他曾經魂牽夢繞的聲音。

他扭過頭,不錯,是她。

“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啊!”女孩笑著說道。

“沒有,我也只是剛到。”他淡淡地笑了笑,撓了撓頭。他當然不會說提前了半個小時就已經到了。

“那,我沒有遲到吧!”女孩調皮地瞪大著眼睛。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沒,你很準時哦。我們進去吧!”他上前一步,為女孩拉開了咖啡店的店門。

飢渴!

白介不知獨自走了多久。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手中的阿古爾蘇拉之星的光芒在他的視線中越來越模糊。他已經看不清周圍的一草一木,只有手中那團模糊的光。咯吱咯吱的踩踏雪地發出的聲音,向一段咒語一般在他的耳邊縈繞不去。

胃在不停地抽動,他飢火中燒,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進食了。他曾用雪填滿胃,但是這並不能掃除飢餓。冰冷的雪在胃中如同火焰一般燃燒,痛地讓他直不起腰來。他便再也不敢吃雪。

背上的巨劍也不知何時被他丟棄了,因為他實在是再沒有力氣去揹負它。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奄奄一息的乞丐,卑微地在這森林之中掙扎,向森林苦苦祈求一條活路。

他摸到一棵樹木,忙不迭地摸索著樹幹。果然,他還是摸到了那個標記。自從他失去方向後,他便在經過的每棵樹木的樹幹上用刀刻下標記。然而很快,他發現,自己所經過的每一棵樹,都有著自己的標記。

這意味著,他一直在繞圈!這密林之中,抬頭看不見日月,他只有著手中這一顆充當火把的阿古爾蘇拉之星,在森林之中根本無法辨別方向。大和薩,難道是要他死在這裡嗎?

白介徹底地絕望了。而此時,他手中的阿古爾蘇拉之星忽地滑落,墜入地面。那光芒陡然黯淡了下去。直至一片黑暗將他徹底地吞噬。

阿古爾蘇拉,要來了嗎?白介最後的一絲意識在想。

風雪不再被阻擋。白介縮在雪地上,蜷曲著身體。從天而降的冰冷雪花落在他的身體和臉龐上。很快便積攢成一片,將他的全身嚴實地覆蓋,只剩下那雙空洞的眼睛。

女孩雙手捧著杯子,嘴唇卡在杯沿上,噘著嘴輕輕地吮吸著咖啡。

他一時很茫然,起頭看著屋頂,只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你在想什麼?”女孩湊過頭來,好奇地問道。

他想說什麼,卻只是動了動嘴唇,什麼也沒能說出。最後,他笑著搖了搖頭。

“笨蛋!”女孩笑了笑,輕聲罵道。

笨蛋?他隨著女孩的話低低自語。這話聽起來很耳熟,似乎之前也有誰經常這麼稱呼自己。到底是誰呢?他想仔細地去回想,卻發現心中只有一團白茫茫的空白。

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女孩正在滔滔不絕地給他講述身邊的瑣事。以前也是這樣,女孩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愛跟他說一些生活中的煩心事情,或者笑話,甚至是誰的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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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論女孩講什麼,他總會坐在一旁耐心地聽她講完,和她一起笑。

這一次也是一樣。他看著女孩臉上得意的表情,只露出一絲最淡的笑意。為什麼要去追究那麼多呢,這樣不是很好麼?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

“那,我們接下來去看電影吧!”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她依舊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好啊,我們走吧!”他站起身來。女孩已經先他一步走了出去,在他愣神的剎那,手中一暖。他渾身一抖,看見女孩似乎不經意地牽住了自己的手。

他不再有任何的猶豫,握緊女孩的手,隨著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