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有點兒過於亮了。
是影響睡眠的那種亮，又大又亮，耀眼的光芒透過沒有窗簾遮擋著的巨大玻璃窗，像是利劍一般直直地刺著簡雪的眼睛。
真是的，睡不著啊！
簡雪有些煩躁地掀飛了蠶絲被，光著腳下了床。臥室地面鋪了軟毯，踩上去並不覺得涼，只是上面零星出現的破洞影響了整體的美感。
怎麼回事，地毯什麼時候破掉的？
簡雪輕輕敲了敲腦袋，回憶一番後想起，白天家裡來了幾個偽裝成她同事同學的偵探，在客廳和臥室裡大鬧了一番，地毯和窗簾都是那個時候破掉的。
壞就壞了吧，加上床一起都換掉算了，還有牆也要修理一下，她是懶得處理這些事的，等明天都交給家裝公司弄就好。這幾天就先去別的房子住一住好了。
只是，月亮這麼亮，又沒有窗簾，今晚估計是難睡著了。
要不然在客廳將就一宿？雖說客廳窗簾也被扯了，但是有月亮的那邊貌似沒壞……簡雪正思忖著，忽然聽到“叮”的一聲響，微信裡彈出來一條訊息。
是弟弟發過來的。
【姐，爸讓你這幾天回家一趟。】
嘖。簡雪撇了撇嘴，手指飛快地在虛擬鍵盤上移動，很快打出一行文字回覆了過去。
【不介紹相親我就回去。】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又發過來一條資訊：【爸說，那個人家裡跟咱家生意有來往，讓你起碼回去見一見，成不成都沒關係。】
簡雪嗤笑一聲，字也不打了，直接撥通語音道：“我看這是你說的吧，簡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人什麼脾氣？只怕他惦記著讓我見面的時候直接把婚都給訂了呢！”
那邊沉默了一下，道：“姐，你真不回來嗎？爸說你要是不回來就停你的卡……”
“讓他停。”簡雪道，“反正我是不會去相親的。實話跟你說，我最近看上了一個無業遊民小帥哥，正打算跟他談戀愛，要是處的合適說不定還要結婚呢！你就讓你爸當沒我這個人吧，反正家裡有你這個兒子傳宗接代呢。”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就算你跟爸生氣，我總沒得罪你吧？”電話那邊有點急了，“你……”
他話沒說完，簡雪這邊已經把電話掛了。
怒容漸漸從面上褪去，轉而漫上愁緒。簡雪輕嘆了口氣，走到櫥櫃前取了一支紅酒，倒在水晶杯裡，一邊欣賞著自己新塗的指甲油，一邊慢慢品了起來。
女孩子不能喝酒？
不，她喜歡喝，她就要喝。
女孩子不能塗指甲油？
不，她喜歡，她偏就要塗。
女孩子要聽家裡的話，接受安排的相親物件？
憑什麼呢？她喜歡誰就要去追誰，別人根本管不著！
不就是停卡嗎，停呀！嘖，要是那個人還以為會像十年前那樣拿這個威脅她，那真是大錯特錯！
十年前啊……
簡雪的手指輕輕敲在桌子上，伴隨著有節奏的“咔噠”聲，她的嘴裡突然蹦出了一句歌詞：
“不如跳舞……最有趣的莫過於跳舞……”
嗯？
簡雪微微一愣。這首歌是十幾年前的老歌了，屬於那種外面幾乎不會聽到，KTV裡也不會有人點的歌曲，也絕不是她喜歡的型別，為什麼會突然唱出來呢？
感到奇怪的同時，她的腦子卻像是著了魔一般，開始不斷地播放起了這首歌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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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跳舞，跟節奏一起跳舞
粉碎你的悲傷你的苦痛將勇氣注入
不如跳舞，最有趣的莫過於跳舞
如果不能夠自由，我寧願過得舒服
啊，不如跳舞……
跳舞……
她想起來了，十年前那次離開的起因，似乎就是因為跳舞……
…………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學的！”
在班上女生的慫恿下，十幾歲的簡雪又一次鼓起膽子向父親提出學跳舞的要求，然而依舊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怎麼又跟我提這個？你這個年紀，就應該好好學習，跳什麼舞？你看哪個好女孩學跳舞的，要學就去學書法，學點兒像樣的東西，學什麼跳舞，不像話！”
被父親訓斥後的簡雪在前廳罰站中，母親悄悄給她拿來兩塊點心（簡雪被罰站不能去吃晚飯），順便勸阻道：“雪兒啊，你爸的脾氣就這樣，他一直覺得唱歌跳舞都是戲子才做的事情，你就別逆著他了。你也學學小泓，乖巧一點，別老惹你父親生氣了。”
“我才不要學他，累都累死了。”簡雪嘟囔道，“而且我不覺得跳舞有什麼不好，部隊裡還有文藝兵呢，女孩子跳舞據說對身材發育也好。咱家又不是沒錢，幹嘛不讓我學？”
“你小點兒聲，可別讓你爸聽見了。”簡母急忙道，“這不是錢的事，小雪，你現在年紀也大了，就應該以學習為主，不要老提什麼跳舞，被你父親聽到又該生氣了……”
“生氣生氣，你就知道他會生氣，你怎麼就這麼怕他呢？”簡雪氣道，“別人家都是當媽媽的說了算，偏就你什麼都做不了主，我又不是要出去玩男人，學一下跳舞怎麼了？犯法了嗎？”
“你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話……”簡母道，“你父親他就是那麼個脾氣，比較頑固，別人的話都不聽，我也沒辦法呀。你還是聽他的話吧，不要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跳舞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行吧，你們說算就算。他叫你過來就是告訴我這個的嗎？我還要罰站，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回去了。”簡雪氣到連“媽”都不想叫，這完全就是一個傀儡啊傀儡，她媽這性子到底是怎麼搞的啊！
“哦，還有件事。”簡母急忙道，“你父親說叫你別再買奇形怪狀的衣服了，要不然就不給你錢。”
“什麼奇形怪狀的衣服？”簡雪皺眉。
“就是你前些天買的那些裙子嘛。”簡母道，“老簡說你的裙子也太短了，沒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孩穿這個的，穿出去他丟人，讓你少穿那些東西。那天我也說，你要買長一點的，你就是不聽……你看小泓他就……”
“這大夏天的，我連條短裙都不能穿了？”簡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小泓他是男的好嗎，你倒是讓他給穿一個裙子試試！媽我說你每天除了逛街打牌能不能操心點別的事情，你女兒都這麼大了，連穿條裙子的資格都沒有嗎？”
“不是不能穿，是太短了……你別瞪我呀，這都是你父親說的……”簡母在女兒的目光迫視下，有些尷尬，急急把點心塞在她手裡，說了一句“晚上冷，你再站半小時就回屋吧”，然後便匆匆地先回去了。
連直接讓她回屋都不敢！還得算計著她爸之前說過的罰站時間來！簡雪氣得胃疼，她媽在家裡真的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活成這樣真的有意思嗎？
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走路的時候不能大聲。不許看電視，不許聽流行歌曲，九點以後必須睡覺，不許穿裙子，不能跳舞，不許對長輩的話有絲毫的駁逆……她是生活在什麼封建社會嗎？她就是要穿裙子，就是要學跳舞！她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