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藤攀爬的荒山旁，是一汪三尺見方的寒潭，寒潭在朦朧的月色裡波光粼粼，光在潭邊站著，已感到寒意襲人。
卮水來到潭邊，毫不猶豫地跳下深潭，頓時刺骨的寒意從頭皮淹沒到腳心，任憑她這幾百年古練極寒法術，依然能感受到到寒意噬骨。
這便是八百多年前，她從這裡遊到荒山見到鼓魔的寒潭。
……
那時她興沖沖地從涿光山出來，進入華胥宮後，被華胥安排做雪兔精詹雲落的玩伴。她所有的言行與娛樂，都要依著雲落的喜好，即使詹雲落待她十分熱情親切，喚她做姐姐，她卻無法將她當妹妹。
因為她是為了華胥而來到華胥宮的，而他的眼裡只有那只雪兔，她好像就是一個他面前的一個隱形人。
她怎地甘心？
她嫉妒詹雲落，嫉妒得發狂。尤其是每當看到華胥望向雲落的那種眼神，亮如星辰，彷彿盛下了全世界的歡喜。
那天，當她陪著雲落在雲舍外散步，心中的陰影忽地無法遏止般膨脹。
“落落，日暮時分，華胥宮外的那些雲海很漂亮呢，我們要不去看看？”她對雲落提議。
“我也聽說過，不過那裡都是懸崖峭壁，平素很少有人去，華胥君曾叮囑我不要亂跑。”雲落有些遲疑。
“怕什麼，有我呢！正因為人少所以才能更盡情地欣賞美景啊！”卮水慫恿著。
雲落便也不再猶豫，兩個人悄悄地側門溜出宮外，來到華胥宮外的深山邊境。
只見與華胥宮外接壤的是萬丈懸崖，懸崖深不見底，幽黑一片，伸下一塊小石子，一整天都聽不見落地的回想，沒人知道崖底是什麼。懸崖對面便是聞名六界的天虞山，四面層巒疊嶂，雲霧在青山裡淡淡蔓延。
“確實好美呢！唔，好想去天虞山外看看啊，不知道外面是什麼世界。”雲落望著天虞山，伸了個大懶腰，臉上露出淡淡的嚮往與惆悵。
“落落，難道你沒有出過華胥界？”卮水意外地看著眼前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女，她就像塊透明的水晶，澄澈晶瑩，毫無暇疵，難怪華胥對她寵愛有加。
“是的呢，我出生就在華胥宮。聽說在修成人形前，就是被華胥養著的，後來在宮中漸漸長大，華胥也不讓我去接觸外面的世界，說我太笨了，擔心我存活不下來。”
她有些無奈的笑，“其實我看過好多人間的書，對人世間的那些人情世故，早有所瞭解。華胥君，還是太不放心我了。”
這便是幸福的寵溺吧，卮水想，若為了華胥君，自己卻甘願陷在這樣幸福的牢籠裡。她看著雲落，再看看遠方的天虞山，悄悄伸向雲落背後的手伸出又收回。
但就算雲落今日“不幸跌崖”，幸福的牢籠又會屬於她嗎？
……
猶豫著，心思變幻萬千。
忽然天邊烏雲滾滾，一道道驚雷，不由分說地闢天而來。雲落與卮水站在懸崖峭邊上，眼望著天邊的驚雷伴隨著閃電，洶湧而來，嚇得大驚失色。
“快！快回華胥宮。”卮水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拉著雲落，立刻往華胥宮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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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還晴空萬里，怎地忽然天地變色。要知道他們修道的小妖，最怕就是雷擊，一不小心便會打回原形，輕則損傷修為，重則殞命。
難道這懸崖有古怪，難怪華胥界收留六界那麼多人妖仙魔，卻未曾見一個出過華胥宮。卮水牽著雲落，一邊跑一邊想，身後的雷電，像長了眼晴似的跟著她們身後而來。
“嘭——”得一聲巨響，最兇猛的那道雷劈了過來，從未經受地這種場面的雲落，嚇得一陣哆嗦，千鈞一髮的時刻，卮水撲在了她的背上，幫雲落擋住了那一道雷擊。
這猛然的一擊，將卮水擊出了幾丈遠，跌在了懸崖的邊上。巨烈的疼痛，從五臟六腑蔓延開來，她倒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卮水姐姐！卮水姐姐！”雲落哭喊著，想要跑過來。
卮水立刻舉起手讓她止步，“不！不要過來，快回華胥宮，找華胥君他們救我。”
“那還來得及嗎？”雲落哆索著身子，滿臉是恐懼的淚。
“相信我。我還能撐一會。”卮水向她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雲落看看她，再看看天邊洶湧翻滾的烏雲和不時劃開天幕的閃電，還是不想離開卮水。突然一道道驚雷襲過來，將兩人都擊中。
雲落承受不住，倒地暈厥，卮水被擊中後，狂風起，將她一下子吹落了懸崖，在她殘留著最後一點意識的時刻，感受到一陣冰水的刺骨寒冷。
……
唔，好溫暖。
她感覺自己在是一個異常柔軟的床榻，睡得極其舒服，說了句囈語，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沉沉的。
“哎。”
忽然耳邊傳來一聲男子嘆息，輕輕的，鼻音卻極重。
“誰？是誰？！”她猛然驚醒。
環顧四周漆黑一片，發現自己竟不是在柔軟的床榻上，而處在某種柔軟的包裹著，伸手去試探下，卻是軟滑溫熱，似人的皮膚，卻比人的皮膚更滑。
這、這是什麼東西！她心裡生出一陣惡寒。
“呵呵、呵呵、不要撓！不要撓我呀！”先前嘆息的男子聲音又響起。
她猛然抬頭，這一看，差點沒驚暈過去！
在她的正上方，一張方形的國字人臉正在俯視她，這張臉上濃眉大眼，挺鼻闊唇倒也不難看，可是他的脖子連線的卻是類似蛇又比蛇更巨大的身體，這個身體的正面平滑似人的肌膚，背面卻長滿了一片片黑漆漆的泛著冷光的尖硬鱗片。
而她這時才赫然發現，他將身子盤纏著，自己正處在他身體正面中央，因而覺得柔軟而溫暖。
“你、你是什麼東西？”她驚懼地問。
“你看不到嗎？我是龍啊。”他說著，兩眼發著亮光。
“可是你怎麼有人的腦袋！難道你是一條還沒完全修煉成人形的黑龍妖嗎？”
“笑話！誰說我沒成人形！我可是有十萬年修為的魔王好不好，小丫頭。這便是我的真身！”黑龍無言。
“魔、魔王？鼓魔？——小水妖卮水見過前輩！”卮水下意識地念出這個名字，忙低頭行禮，心裡一抖，不知自己怎麼撞到這到魔王面前來的。
突然想起以前在涿光山時，聽山海爺爺講起的關於一萬年六界神魔大戰的故事。
相傳那一戰，聯合六界各族掌門神力，利用上古神器鎖妖鏈才將魔王鼓魔封印在某處無人知曉的荒山中，而他的同夥九尾白狐長老殳卻躲進了華胥界裡。
……
“哎喲，原來我的名頭這麼響，連你等小丫頭都聽過。”鼓魔的聲音裡透著得意。
“你、你會吃掉我嗎？”卮水吞吞吐吐的說道。仰頭看到他發光的眼晴，聯想他大殺六界的惡跡，心裡發毛，再看看自己被卷在他的龍身裡動彈不得，不禁有些萬念俱灰。
“吃你？”鼓魔一怔，爾後說，“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好像我還沒有嘗過小妖的味道。”
“啊！你能不能不要吃我！我還有事要做，我可以幫你找其他好吃的，以報答你。”卮水嚇得發抖，下意識地扭動身子，試圖從他的龍身裡掙扎出來。
“別動！”鼓魔喝道，“如果你現在還不想死的話……”
卮水立刻不敢妄動了。
靜默了片刻，她又嗚咽出聲，怯生生地問，“鼓、鼓魔前輩，你說我怎麼做，你才不吃我，放過？”
“唔……待我睡一覺，先想想。”鼓魔粗聲粗氣地說道。
“……”卮水無言，不一會聽到他的入睡鼾聲。
說睡就真的睡著了？卮水悄悄地抬起淚眼往上望，只見鼓魔閉目正睡得香，那粗曠的五官，在睡著的時刻，竟然那般寧靜詳和，一點也沒有大魔王的煞氣。
在鼓魔有節奏的鼾聲感染下，又累又困的卮水也打了個呵欠，靠著他溫暖的龍身，繼續香甜入夢，殊不知在她睡著時，她頭上、黑龍身上的那張人臉，悄悄地睜開了眼晴，默默打量著她。
……
等卮水再次醒來後，已是天明。奇怪的是，遠處可以看到初升的太陽，卻怎麼也照射不到這邊來。在這座荒山裡陰森森的，一片黑灰色，荒無生機。
“丫頭，你醒啦，你可比我還能睡。”鼓魔的龍身動了動，龍身裡的卮水也跟著動了動，從不遠處，移動了他的面前。
距離鼓魔的臉越來越近，卮水嚇了一大跳，“前、前輩，先別急著吃我，容我說、說兩句。”
“誰說我要吃你了？”鼓魔沉下臉來。
“哦？”卮水意外又無辜地望著她。
“我想好了。只要你在這章尾山陪著我，我就不吃你。而且我會帶你修煉，保證你的法力大增，另外，我還有好多寶貝，都可以送給你玩。”鼓魔說著，努力做出一個真誠的笑臉。
可卮水還是被嚇到了，“陪你？不不不！”
“怎麼？你還不願意？要知道別的小妖可沒有你這個福份，入我的眼！”鼓魔瞪圓了眼晴。
“不、不是不願意。”卮水忙擺手道，“前輩，是這樣的，我還有重要的事要去做。我不能一直在這裡陪著你……這樣吧，我和你另外講個條件，我想辦法把你救出這個荒生，你遠遠地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為難六界可好？”
“什麼？就憑你小妖要救我出去？”鼓魔哈哈大笑著，“你可知道我身上這些封印是六界除了魔族之外幾乎所有各族的族徽？”
“……是比較難，但肯定有辦法的。”卮水嚴肅的說道。
鼓魔望著她，沉吟了片刻，“小丫頭果然有點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