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從前婆婆只提過幾次，我卻將那僅僅用隻言片語組成的畫面牢牢記在了腦海裡。
海，遠要比河寬、比江廣、比湖深，甚至比我所立足的這片土地還要遼闊。
並且，平靜的表面下隱藏著不知多少洶湧的暗流。
曾經有一把明明是叔叔還非要強行假裝是哥哥的刀跟我說，他認識東海龍王的小兒子，要帶我跑路去東邊看海。
我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腰帶，內心很平靜。
懷裡動了動，玉兔毛茸茸的小腦袋從我領子裡鑽出來，粉嫩的小鼻子不安地抽動著：“鬼卿叔叔……”
“叫他爺爺。”
“可是……”
我拍拍她的小腦袋，讓她重新鑽回去，並語重心長地對她說：“玉兔，你記好了，以後不管哪個臭小子說要帶你跑路，都要先經過我的認可，知道嗎？”
玉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乖乖鑽了回去，臨前還忍不住擔憂地瞅了瞅我。
“你放心，我控制地住殺意。”
我想笑一笑安慰她，不過嘴角就是勾不起來，乾脆放棄了。
眼前就是一片廣袤無垠的海。平靜的水往前方無線延伸著，甚至看不到它與天空交錯的線。白色的天，白色的水。
很平靜，很平靜。
之前有一個身披紫色霞衣的姐姐出現在我面前。說她是東海的龍女。
然後鬼卿突然跟我說，她才是他的持有者。
然後她帶走了鬼卿。
鬼卿跟我說，不用去找他了。
浪潮一進一退，將沙子都磨平。冰冷的海水浸透了我的鞋襪，刺骨的冷從我的腳蔓延至全身。
我原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或者是玩心大起，想順著那個姐姐，然後再出其不意地將她制住。或者又是其他的……
我很信任他。我相信他不會做出沒心沒肺離開我的事情。
我相信他。
直到我心中的那一絲聯絡莫名其妙斷開的時候。我再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的時候。我怎麼呼喚他都沒得到任何回應的時候。
漸漸起風了。遠處一陣浪頭翻滾來，轉瞬間到了我眼前。我沒躲，被劈了一頭一臉冰冷的水。腦袋被打得很痛。
水珠子連串地順著我的眼皮滴落下去，砸在腳背上。
我甚至不敢做夢。如果夢境裡找不到另一個鬼卿。
嘖。要是傳出去，我連自己貼身的刀都看不住，丟了，被人帶走了，還是我的刀自願認主跟人走的……
呼——
捏緊拳頭。冷靜，冷靜。要剋制住殺意。
不能濫殺無辜……最多用那把刀將那姐姐捅了，再把他截斷，扔進火爐裡回爐重造好了。
我取出那顆琥珀，將它含入嘴裡壓在舌下，裹了裹衣襟，縱身躍入海中。
很冰冷，很冰冷，和在雪水裡面划水沒什麼區別。上面的陽光穿過海水，在水底下晃盪著一層層透明的光霧。
越往下漸漸溫暖起來，長相各異的魚也漸漸多了起來。且暗流漸多，不小心捲入一個，得廢去好多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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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了鬼卿，我的法力直接去掉一半。
……不想承認。
我咬牙往深處遊去。雖然有九尾狐身上掉落的琥珀，能在海下自由呼吸，但還是止不住鹹澀的海水味道湧入嘴裡。
龍宮就在東海的最深處。
一對蝦兵蟹將衝上來，怒喝：“來者何人？膽敢私闖龍宮？”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一個個的都是這樣，翻來覆去只會這麼幾句，天兵天將、蝦兵蟹將都只會這麼幾句，說的不膩我聽的都膩了。
直接抬手，將一蝦一蟹掀翻在旁。
龍宮果然有異樣風情。珊瑚石礁，水晶珍珠，晶瑩剔透地像塊琉璃造的飾品。
讓人有種，想要砸了它的衝動。啊哈。
“大膽！竟敢——”
掀翻。
“你竟——”
掀翻。
“妖女！納命——”
掀翻。
等我掀翻了不知道多少個魚類生物時，終於有個拿著八把短刀的章魚出現，並且換了個說法：“不知妖女移駕東海龍宮，有何貴幹？”
我頓了頓，默默放下了打算掀翻他的手。既然來了個以禮相待的，我就不好動粗了，只好忍著不耐煩道：“來找你們龍王。”
那章魚還在繼續墨跡：“找我們龍王又有何貴幹？”
我努力保持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阿七。”
“好的，章魚阿七。我現在可以摔你了麼？”我繼續保持微笑。
“你為何要摔我？”他面露不解的神色。
“因為我想。”我擴大微笑。
“這可不行。”他搖了搖頭，八個爪子兼八把刀跟著晃了晃。
“為什麼不行？”我深呼吸，感覺僅剩不多的耐心就快要沒了。
“因為我有八把刀，而你，一把都沒有……”
我抬手就把他掀翻在了一邊。連同他的八把刀。
呵。
我就知道，跟這群水生生物講禮貌講道理，就是浪費時間。
東海龍王的確長了顆龍腦袋，長長的龍嘴將冕冠上垂下來的十二旒都撥到兩邊去，六個六個分開，一對龍鬚從中伸出來，跟著他的腦袋晃來晃去的。
他坐在珊瑚水晶雕刻的龍椅上，看到我闖進來，望了眼我身後倒地不起的一長串嗷嗷叫的蝦兵蟹將，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一手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撐著腦袋，十分無奈地問：“本王這龍宮怎就成了說闖就能闖的地方呢……本王也很無奈，本王也很絕望啊，但本王又有什麼辦法呢，哎……小妖女，你來本王龍宮，所為何事？本王這裡，可再也沒有什麼稱手的兵器了。”
我回答說：“不，東海龍王，你這裡還有一樣兵器。只有他，最稱我心，合我意。”
龍王愈發無奈：“本王連定海神針都送出去了，真沒其他法器了。”
我努力剋制自己想要拔掉他龍鬚的衝動：“前日有個自稱東海龍女的小姐姐，把我的鬼刀搶走了，不知東海龍王知不知此事。”
他一愣：“龍女？哪個龍女？”
“不知道。是個穿著紫色霞衣的。”不知道龍肉燉湯是什麼滋味？
“紫色霞衣？”龍王皺起本來就高聳的眉頭，“你說的，恐怕是紫霞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