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我是你父親啊。”
男子微微笑著，一派溫柔和煦如沐春風。
我愣在原地。
他剛才……說了什麼？
恍恍惚惚間我低頭想要詢問誰。猛然回神，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和同樣空空如也的腰帶。這才想起來。
他不在。
我能問誰。
“小棠？怎麼了？”那道溫和的聲音還在繼續，語氣裡卻滿滿的都是不容置疑的篤定，“你不用懷疑。我就是你父親。你知道的。”
這樣不容置疑的篤定讓我感到恐慌。對，恐慌。我甚至想要轉身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視線最後滑到他黑色的布鞋上，不敢再動分毫。
他是我……父親？
他是我，父親？
父親？
我拼命想要否認，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九太子玩的迷魂陣。但是否認越多，內心底下一道反對的聲音就越清晰。
其實他現身的那一刻起，我就多多少少有了一種感覺。
和他篤定的語氣一樣，可怕的毋庸置疑。
他就是我的父親。
那是一種血緣本處，最裡面的，切不斷，否認不掉的毋庸置疑。
我死死盯著他的鞋面，像是上面有什麼樣的奇珍異寶似的。胸口裡接踵而至洶湧而來的疑問鋪天蓋地地堆積，堵在喉嚨口。一個問，一個詞，一個字。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你到底是誰？
為什麼和我娘親生了我，卻又消失不見蹤影？
我孃親被燒死的時候你在哪？
你真的在乎她嗎？
我被族裡叫做怪物的時候你在哪？
你真的在乎我嗎？
這些年你在哪裡？
如今為何又要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為什麼又想到來找我了？
你到底在想著什麼？
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湧出來，想一個，心就往下沉一分。
堵得慌。
苦得慌。
卻連直視他雙眼都做不到，只能看著他一塵不染的鞋面，連逃開的勇氣都沒有。
“小棠。”
穿著那雙鞋的兩條腿邁開來，一步一迫近，在我忍不住要退的時候，他停在了距離我一步遠的地方。
空氣中一絲不易察覺的熟悉的氣息彌散開來。
我呼吸一滯。
“小棠，你入魔了？”
我心臟猛然一縮。一股莫名的羞愧感頓時爬上了臉頰。等我意識到時，又是一嚇。
我入魔的事，我敢篤定，之前我絕沒有過任何後悔。現在當然也不會有。但是當這個男人識破了我掩蓋魔氣的把戲，並輕飄飄問我“你入魔了？”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做了錯事的羞愧感卻莫名其妙地滋生了出來。
而隨著這種羞愧感的滋生而來的，是另一種恐慌。
恐慌。他會不會因此而轉身就走，不願承認我？
隨即而來的是對這種這恐慌產生的更大的恐慌。
我用力捏緊拳頭，想要遏制自己的顫抖，卻不料捏地越緊越用力，身子就剋制不住地戰慄地越厲害。
他在我頭頂長出一口氣，似是嘆息。我的心不由己地提到最高點。
“這些年來……也是讓你吃苦了，是為父的不對……”
我的身體頓時僵住。他說此番話出來的表情是何種樣子的？想要抬頭看，脖子卻梗在哪裡，動不了，也不敢動。
“小棠，為父也是有苦衷的，原諒為父，跟為父走吧。從今往後，為父來照顧你，什麼風雨為父都替你擋著，他人再也動不了你分毫，可好？”
我的心突然像是篩子一樣抖了起來。
鼻子莫名酸澀。
我深吸一口氣，眼睛終於從他的鞋子上移開，卻是瞥向別處。
一不小心看到了不遠處縮在角落裡的一根滑膩的章魚觸手。
“……九太子呢？”我抖了抖嘴唇，眼睛看著那根似有所覺縮回角落裡的觸手，問。
“什麼？”
我深呼吸幾下，看向他溫暖和煦的臉，吞了吞唾沫：“我找九太子，還有事情。有人委託我將一樣東西交給九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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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微微笑起來：“小棠，有什麼東西那麼重要？不然你先交給為父，為父再轉交給九太子。”
“不。那人要求我親手交給九太子。”我說。
他依然保持著溫和的笑，甚至連一絲裂痕都看不到：“那你可不能再欺負人家九太子了？”
他這種過分親暱的口吻讓我嘴裡苦澀。抿著唇不想回答他。
即使我如此失禮他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微微後退了幾步，兩手交合輕輕一拂，那個裝著九太子的水泡又出現他手掌之中。
“出。”
他輕輕一拋，水泡在空中瞬間放大，等到落地時，便猛然炸裂。
九太子髮絲有些凌亂地站在那裡，左手捂著右胳膊，勉強對他行了一禮，道：“多謝先生出手搭救。”隨即神情頗為戒備地看著我。
我也向九太子微微一禮：“方才我也是一時衝動，傷了九太子，還請九太子莫要見怪。”
他不答話。我也不打算他能接受我這種鬼話連篇的不像道歉的道歉。說這些也只是走個過場，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已。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全程微微笑著的男人，見他並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也只能作罷。從包袱裡取出芥子葫蘆。
“芥子葫蘆？”
誰料那男人卻發出一聲算是有些意外的聲音。
我沒看他，只是點點頭。從芥子葫蘆裡取出山神瓏託付給我的那塊本命羊脂玉佩。
此時的玉佩，已經半邊焦黑，半邊血紅，只剩指甲大小的一塊，還勉強能看出原先的白。
我看著，有些恍惚。就是這塊玉。這塊玉就是一切的開始。
那個男人……我的父親。他如今跑出來說要替我遮風擋雨。
我心動了。怎麼會不心動呢。
但是看看吧。曾經我以為鬼卿也會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成為我繼續走下去的支柱。
現在他又在哪裡呢？
很心動。那又如何？
我還是要將我的任務完成。將答應過的、糾纏在身上的聯絡，通通都理清楚，放下來，解開。
就算我只有一個人，我也要走下去。
繼續走下去。
玉佩取出來的那一刻，九太子就呆愣在原地了。
此時更是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塊玉。
“瓏……瓏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PS:抱歉抱歉，最近在忙期末考的事情……等期末結束了，就恢復正常更新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