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將你移出去。讓我來送你上路吧。”
她看著我，眸光如這池水一般：“好。”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答應她。其實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但我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我不知道戴若清的人還在不在這高牆外，等待著即將落網的獵物。
我只是不希望，這樣美好的人，以階下囚的身份，狼狽地死去。
“請再給我和士琛一點時間，我想……再和他待一會。今夜亥時，請你再來。”
她低下頭，脖頸彎出美麗的弧度，深深俯下身子。
我走出去的時候，周士琛瞪著我的眼神恨不能將我碎屍萬段。
我向他行了一禮，便走了。
他們兩人的事，我不便摻和進去。
鬼卿問我：“為什麼要你自己動手？”
對，如果我答應了慕雲自己提出來的請求，也就同時完成了我與戴若清之間的交易，一石二鳥，我為什麼當時腦子一熱，主動提出要我來動手呢？
我抬頭望望天。凌晨下過雨，天空還是灰濛濛的，空氣裡都是絲絲的涼意。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抓抓頭髮，歪頭。
再搓搓下巴，眨眨眼睛。
鬼卿：“……你高興就好。”
我嘿嘿笑出聲來，忍不住又抓著他的流蘇好一通揉。
“可是，你有三昧真火嗎？”
“……”
一個問題，定格了一人一刀。
亥時。
抱著僥幸心理翻找山神瓏給的神奇包袱且果然無果後，我只能在禹棠天書裡找了一支能燃燒萬物的巫舞，牢牢記下，抱著鬼卿，硬著頭皮，站在周士琛和慕雲的面前。
也不知道慕雲怎麼跟周士琛談的，又說了什麼。如今周士琛眼神淡淡，看不出什麼表情，一雙眼睛沒有怒火，也沒有悲傷，只是一直盯著慕雲不放，薄唇輕抿。
慕雲沒有看他，只是對我說：“開始吧。”
“好。”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如果不行……
那也許，就是天意吧。
慕雲默默轉身，站在神木前，要將手貼上去。
“等等。”
周士琛突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只是兩個字卻已不成調，如鯁在喉，再說不下去。
再看他，雙目通紅。
慕雲頓了頓，沒有回頭，只留給周士琛一個脆弱而堅定的背影，毅然將雙手貼在樹幹上。纖弱的背影立時化作白光，慢慢與櫻樹融為一體。
我看向周士琛，詢問他的意思。
他瞪著樹前慕雲消失的地方，血紅的雙目漸漸染上恨意。咬牙切齒著退後三步。
這是無聲的默許了。
5:14 S
我拔出鬼卿，舉在眼前，看到漆黑的刀身上自己的雙眼。
火。火。火。
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無盡的火海，萬劫火。
那是令人肝腸寸斷的灼燒，讓人理智崩裂的疼痛。
可是，同樣能讓我覺得，
如獲新生。
我問過鬼卿。
神靈會死嗎？
他說，會。
他們也會走過黃泉路，走過三生石，走過望鄉臺。但是茫然地發現，他們沒有要等的人，也沒有要再看一眼的人，更不能在三生石上找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因為神不會輕易地死亡，大部分的神靈都擁有長久的壽命，甚至永生。當然也會有特例。自己選擇死亡的神靈，幾乎沒有。
然後他們便會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
下一世，可能是神。可能是人。更可能是妖。但絕對不會是魔。
沒有人出生便是魔。魔是存在於三界對立面的那一個。成魔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種，可一旦成魔，就再也回不了頭。
我也曾想過。如果我在某種因緣際會下，入了魔，會怎麼辦？
會像範無救那樣，苟延殘喘，讓恨意不斷吞噬自己，絕望地發現自己再也逃不脫；
還是像慕雲這般，果敢決絕，直接自行了斷，切斷所有恩怨情仇，拋下所有，進入輪迴？
我不知道。
死亡是需要勇氣面對的。絕望亦然。我不知道要如何在死亡與絕望二者之間選其一。
我可能不會選擇死亡吧。
但無論如何，我尊重慕雲自己的決定。同樣也敬佩她這樣的決定。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體已經脫離了控制，正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旋轉著。
身體越來越熱，血液幾乎要沸騰。心臟更是清晰地感覺到一道裂痕。
我知道，那是萬劫火之傷。
我似乎看到火焰從那道裂口中噴出，隨著鈍痛一寸一寸地擴散至全身，順著我緊握鬼卿的右手，將血珠燒得通紅。
一時火光大盛，漆黑的刀劍猛地噴湧出火舌，隨著每一圈的旋轉，在我周身繞了一圈又一圈。如同一條火蟒，將自己看中的獵物裹纏，不留一絲餘地。
且每轉一圈，每繞一圈，就有火花在櫻花樹上綻放，愈燒愈烈。
知道將這棵巨樹都包圍。
沖天的熱浪翻滾著，夾雜著樹枝灼燒的味道，火焰跳動的脆響，以及，扭曲而痛苦的尖叫。
周士琛突然發瘋要衝進火海，卻在靠近時猛地被一道粉紅的柔光推開，阻隔在外。
他雙目赤紅，雙手死死抵在那道看不見的屏障上，握拳的雙手指甲嵌進肉裡，再也遮掩不住心中的恨意：
“你走啊！你走！我知道你早就想離開我！我不需要你的陪伴！慕雲——！你要是敢先我一步走過奈何橋，我現在就死給你看！！”
高大的身影轟然倒塌，之前強壯的鎮定也在此刻完全潰散。他哽咽著，雙目睜大瞪著化為火樹的神木，將一腔悲憤都化為絕望的怒吼，仰頭長嘯。
如同困獸一般。
沒有人回答他。但痛苦的聲音漸漸淡去。
火光映在鬼卿的刀身上，顯得那麼絢爛，那麼豔麗。
那是用生命燃燒的火焰。
身體越轉越快，越轉越快。
突然喉頭一甜，我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濃稠的血濺在被火烤得熾熱的土地上，滋滋作響著，與火樹融為一體。
在暈過去之前，我看到了慕雲一半完美一半殘缺的臉。
她哭得那麼傷心，又笑得那麼美麗。
她看著跪倒在地的將軍，溫柔地說，我在三生石前等你。
可是周士琛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鬼卿在耳邊焦急的呼喚聲漸漸遠去。我想，好可惜。
黑暗中我看到了範無救，坐在一張床前，胳膊撐在膝蓋上，臉深深地埋在手掌裡，驕傲筆挺的背此刻顯得那般頹然。
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被子隆起一條。有蒼蒼白髮從枕頭邊吹落在床沿，落在範無救黑色的衣袍上，顯得那麼刺目。
“無救……”
“無救……你聽我說……”
“我……”
範無救伸手，切斷了那人沙啞難聽的聲音，輕輕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露出個笑容來，可是他沒能成功，只好放緩聲音，說：
“你等我，我很快便能找到救你的方法。”
“無論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救你。”
“就算——”
這一章。。。我寫的時候，稍微有些淚目。
可能是我太感性了。說實話，慕雲，我是不想讓她死的，要寫死這樣一個女子，我捨不得。
嘛，但是，劇情需要，你們懂的（金館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