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好？或者還是……你們好？”
我止住笑，仰頭往樹上看去。
只見一隻紅毛豹子從茂密的樹葉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顆腦袋來，兩顆黑豆似的眼睛探究地在我和鬼卿之間看來看去。
他隱藏地很好，我之前竟然都沒有發現這樹上藏著一頭豹子。還是會說話的那種。
……妖怪？
我警惕地握住鬼卿，沒想到鬼卿卻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還十分悠閒地跟對方打招呼：“是‘你們好’，謝謝。”
“哦，這樣啊！”紅毛豹子似乎十分激動，“俺還是頭一次見到會說話的刀！還以為是那邊那個小丫頭在自言自語呢嘿！遠看上去還真像那兒回事兒！”
我皺眉。這紅毛豹子的口音怎麼這麼奇怪？
鬼卿似乎知道我內心的想法：“聽你的口音不像是這的本地人？”
“俺是本地人啊！俺打小兒就在這兒生活的！”紅毛豹子抖了抖耳朵，從藏身的樹葉叢中鑽出了半截身子，後半截還藏在裡面，“只是俺先前去北方玩了一段時日，在那邊待久了，口音一下子沒改回來。”
“原來如此。”鬼卿似乎十分習慣與陌生事物打交道似的，字裡行間都顯得遊刃有餘，“不知這位兄臺是哪道的？魔？還是妖？怎麼稱呼？”
“俺叫猙，這帶地區的人都這麼稱呼俺的。至於哪個道道的……俺覺得，應該是妖吧？”
果然是妖怪嗎。
我重新戒備起來。猙又說：“你們呢？你們打哪兒來？又要到哪兒去？”
鬼卿仍然是一副閒聊架勢，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她是落棠小丫頭，我是她的刀。我們從西邊來，要到東邊去看海。”
“海？”豹子顯得更激動了，直接一躍從樹葉間躥了出來，輕巧地落在地上。
然後，我看見了他屁股後面的，尾巴。
五條。
那五條尾巴遠看像是五條紅色的蟒蛇，每根都有碗口粗細，而且顯得非常靈活，不論它們的主人多麼激動，五根尾巴抖動地多厲害、看上去多糾結，它們都不會纏在一起，更不會打結。
“你們要去看海？！”猙激動地原定打轉轉，五條尾巴在空中胡亂揮舞著，顯得非常興奮，“俺去北邊的時候看過海！海很大很大！而且很漂亮！俺在海里遊了三天三夜都沒遊到對岸呢！”
“真的？”我從沒見過海，這裡的人也都沒有見過，甚至有人一輩子都沒有聽說過。婆婆見多識廣，跟我提到過海的事情，她說，我們生活在一片很廣闊的大陸上，叫做山海大陸，大陸最最東邊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生活在大陸上的人都不知道海對岸是什麼，因為海遠遠要比這整塊大陸還要寥廓。聽到猙的話，雖然還是想象不出真正的大海是什麼樣子的，但心裡隱隱開始期待起來。
鬼卿說，要帶我過海。他不但要帶我去看海，還要帶我走到海的對岸……
“不過要到海那邊要穿過整片大陸呢，小丫頭你一個人……”
“還有我。”
“哦對對對，瞧俺的記性……小丫頭你就算帶著這把會說話的刀要穿過整片大陸也會很辛苦呢，如果沒有一技傍身的話。”
我側頭瞄了一眼從剛開始就顯得很健談的鬼卿，出乎意料的是在遇到對他自身能力質疑的話題時他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駁。
“所以？”我問。
“所以一技傍身這件事很重要吧！”猙語氣嚴肅。
“那又如何？”
猙伸出一隻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小丫頭，俺看你骨骼清奇，是難得的練舞奇才，俺這裡有一本曠世秘笈，是從前一位巫者留下的，那巫者堪稱千年奇才。俺與你也是有緣，反正依照俺的條件也用不著這本功法，現在俺就將它傳授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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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了族裡那有名的牙婆二嬸，一張巧嘴伶牙俐齒，讓她做中介的生意沒有一件是談不成的。
剛才的猙，一瞬間讓我以為是二嬸……
鬼卿在這時總算開口了：“不知那秘笈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聽說過。”
猙收回了搭在我肩上的爪子，眼神開始飄忽不定起來：“這個……這部秘笈當年出世的時候也被隱藏地很好，所以就算它的實力可以在整個三界的秘笈中排上名次，但實際上知道它的人一個爪子都數的過來……可、可是沒有名氣不代表它的內容不厲害哦！唔……那本秘笈叫禹棠天書，你們聽說過嗎？”最後一個問句，弱弱的語氣。
我搖頭。鬼卿沉默了片刻，說：“那麻煩猙兄弟讓我們一睹這本秘笈的尊容。”
猙顯得很高興，滿口答應，讓我們跟他回洞穴，那什麼秘笈就被他藏在山上的洞穴裡。
看著在前面帶路還不老實晃動著的五條尾巴，我悄聲問鬼卿：“跟他走真的沒問題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吧？”這個道理我十分清楚。更清楚有時候就算努力展現出友好的一面，鄰居的笑臉也永遠不會對著左腕上的鈴鐺展現出來。
“無妨，先跟他去看看，如果是真的禹棠天書，搶也搶來；如果有陷阱……”鬼卿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我莫名感覺到有一股嗜血的氣息在他身上一晃而過。
不過聽他的語氣，看來那禹棠天書是個寶貝……
“小丫頭，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血既然能夠解開我身上千年封印，一定多多少少也擁有巫者的能力。禹棠天書對於其他人類或者神魔妖鬼只能算是一疊無用的廢紙，然而對於擁有巫者能力的人類，卻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你竟是巫者的後人……——婆婆發現我喚醒鬼卿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你的意思是，我是巫者的後人？”我問。
“不一定。巫者雖然指的是擁有巫者能力的人，但到底擁有巫者能力的人類是十分稀有的個類，所以現今提到的巫者，大部分時候都是指巫者一族。巫者一族是山海大陸上一個十分神秘的族群，族裡每個人都懂得巫術，他們是天生的舞者，上天的寵兒，可是他們信奉的神明不允許族裡任何一個人出世，要不是曾經巫者一族裡出了那個‘曠世奇才’，他的巫術差點把三界攪得天翻地覆，巫者一族的存在可能至今都不會為人所知。沒有人知道巫者的群落到底在哪裡，有傳說巫者一族就在西山的某個角落裡居住的，但到底誰都沒有見過巫者族的人，所以這個說法真假也無從考證。不過雖然巫者一族信奉隱世戒律，也難免出現幾個個別案例，畢竟在一個封閉的群落裡早就看膩了的花不如外面的野花來的吸引人……”
“花？什麼意思？”我疑惑，不懂最後一句的含義。
“所以說，小丫頭啊，你還是太嫩……”鬼卿用一種相當老神在在的語調嘆了口氣，無視我的抗議，繼續道，“巫者的後人是指體內擁有巫者一族血脈的人類，自然是天生就擁有強大的巫者能力。但是擁有這能力的人，也不一定全都是巫者的後人，普通人類家庭出了個會巫術的孩子這種例子還是有的。所以就算你的血液裡擁有巫者的能力，證明你可以成為一名巫者，但不代表你一定是巫者的後人。明白了？”
“嗯……”我點點頭，“可我還是不懂‘花’是什麼意思？‘野花’又是什麼意思？”
鬼卿用力地咳了幾聲：“小丫頭不要多想，花就是花，草就是草，沒有什麼特殊含義的……”
“可我直覺你話裡有話。”
“唔……難道一定要哥哥我來幫你普及一下這方面的知識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鬼卿非但沒有不情願的意思，反而還有些……躍躍欲試？
“你說。”
“咳咳……小丫頭，你聽好了，這採野花就是……”
“到了！這裡就是俺的山洞！”猙的聲音突然炸開，嚇得我和鬼卿齊齊一抖，“漂亮吧！”
“漂亮，真是非常棒的山洞。”鬼卿敷衍著，還有點被打斷好事的咬牙切齒。
我撫了撫胸口。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奇怪，怎麼有種相當心虛的感覺……
“對吧！對吧！”猙顯然沒有感覺出鬼卿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敷衍氣息，十分開心地將我們迎進去。山洞不大，一眼就能看盡。一堆發黴的草垛，旁邊散落了許多五彩的石頭和一些瓦罐碎片，再旁邊就是一副骨架，貼著還沒吃完的鹿肉，蒼蠅在上面飛來飛去。其他再就沒有什麼了。
猙用他的爪子撥弄著那些石頭和瓦片，一臉獻寶的樣子：“這是俺全部財產！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俺每天睡覺前都要看著它們，否則就睡不著……”
“嗯……很漂亮的寶貝。”我等了等，看樣子鬼卿是無意再敷衍，只能硬著頭皮頂替。沒想到一句簡簡單單而且還毫無誠意的誇讚讓這頭紅毛豹子高興地五條尾巴拼命晃動。
“哦，瞧俺的記性！現在應該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吃這個可以嗎？”他用另一只爪子推了推旁邊吃剩下的生鹿肉，驚起一肉蒼蠅。
“呃……”我看著那鮮血淋漓的生肉，還有在上面搓腳的蒼蠅，胃部一陣翻湧。
鬼卿總算開口了：“猙兄弟，我們可以先看看禹棠天書嗎？”
PS:度娘曰：經華山之首，曰錢來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山海經·西山一經》）又西二百八十裡，曰章莪之山，無草木，多瑤碧。所為甚怪。有獸焉，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其名如“猙”。（《山海經·西次三經》）四皇移位，天降赤心。逐天下，服四獸，然者“猙”也。“猙”者，上古蠻荒之神獸，出於鐘山，陰燭之鼻息，日形於型，尾羽，腰生翅，首四角，琉璃眼，赤皮，生黑絡。誒靜伏於山間，首擊石，“猙猙”之鳴，故名“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