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走吧。”
鬼卿開口。
我一愣：“走？”
“對啊，”鬼卿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難不成你還想守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傢伙一直待在這裡？還是冒著危險將他搬回驛館？”
“讓他一個人在這裡太危險了。搬回驛館……”
“你能確保那些官兵不會再突發奇想再在驛館裡搜查一遍嗎？”
我不甘心，絞盡腦汁地想，突然想起根子的那一次：“那用芥子葫蘆將他藏進去……”
“芥子葫蘆裡與外界不同，活物進去只有死路一條。那個迷路鬼已經死了，待在裡面自然不會有問題。”鬼卿冷冷打斷我的希望。
我有些急：“難道就這樣放任他不管嗎？”
“一開始我們就不該過來。”
我沉默地看著他，莫名惱火起來。
總是這樣子。
總是這樣子。
空氣一下子僵硬起來，壓得人胸口煩悶，呼吸困難。
我突然有些慌張。我跟他氣什麼？萬一他也生我氣了怎麼辦？是不是應該先開口跟他道歉？
我猶豫著，思考著該如何措辭。卻又是他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靜：
“我們出去說吧。乖，聽話。”
我疑惑。有什麼不能在這個封閉的廢舊米倉裡說，而要到外面去說？
但他好歹願意靜下心來同我說話，我還是乖乖站起身，打算走到外面去。
剛站起身走了兩步，一團灰色的影子竄了出來，擋在我腳前，我差點踩上去，連忙收住腳。是老鼠精。
“怎麼了？”我問。
“二位大人這是要去哪？”
我總覺得這鼠精突然有種說不上的怪異，但一時又想不出哪裡怪，只好先回答道：“我們出去外面商量些事情，你在這裡好生看著，如果他傷情惡化，要即使告知我。”我指了指身後的狄昆。
老鼠精突然從鼻子裡噴出一口氣，沒有說話，更沒有讓看的意思。
我疑惑，正要問他，只聽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有什麼事是一定要去外面商量的？可否同我說說？”
我驚恐地回頭，就見“狄昆”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隨口將嘴裡的藥丸渣滓吐在一邊，伸手擦了擦頭上的血汙。像沒事人似的。
“你……”誰？不是狄昆……嗎？
“果然是冒牌貨。”鬼卿嘆了口氣，嘖了一聲。
“你倒是警覺。”“狄昆”冷笑了一聲，身形一擺。
哪裡還有狄昆的影子。
“儀容清俊貌堂堂，兩耳垂肩目有光。頭戴三山飛鳳帽，身穿一領淡鵝黃。縷金靴襯盤龍襪，玉帶團花八寶妝。腰挎彈弓新月樣，手執三尖兩刃槍。”
最重要的是，他除了眉毛下面兩隻眼睛，額頭上還有一道縫。
二郎神。
同婆婆曾與我說的歌謠裡面描述的，一模一樣。
“哮天犬，回來吧。他們已經逃不掉了。”二郎神朝我身後張了張手。
我回頭，就見那鼠精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條黑色精壯的細犬，低嚎一聲，跳躍回到二郎神腿邊，朝著我豎起耳朵，齜牙咧嘴。
二郎神來這裡做什麼？為什麼要假扮成狄昆的樣子？那哮天犬什麼時候偽裝成鼠精的？真正的狄昆和鼠精現在又在哪裡？
腦海裡一下子湧出來太多的未知，我一時亂了分寸。
“別慌。”鬼卿低聲安撫道，遂揚聲衝楊戩說道，“也不知道藏藏身上的狗騷味，隔著幾步就聞到了，太沖鼻。”
“你——！！”楊戩一下子就怒了，伸出食中二指憤憤指向鬼卿。哮天犬在一旁低吠著，做出隨時都能撲過來咬上幾口的樣子來。
我雖惱怒鬼卿作甚好好的去挑釁別人，但也無法，只能暗暗做好迎戰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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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前那對主僕，一人一狗都沒有要衝過來的意思。
楊戩憤憤放下手：“要不是看在元化的面子上，哼！”
“元化那臭老頭還沒死嗎？”鬼卿嘖了一聲，似是不耐煩。
“託你這把鬼刀的福，他晉升仙班了。”楊戩成心要氣鬼卿。
“哦。”然而鬼卿給他的反應卻十分冷淡。
楊戩見氣他不成，原本看好戲的俊臉也冷了下來：“天界得知你破印而出，即將禍害三界，特此派我二郎神前來捉拿。鬼刀，今夜一過，世上再無你的容身之所。”
“今夜？”鬼卿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在這之前，還曾經有過我鬼卿的容身之所？”
楊戩也笑，陰測測地看著我：“不正是這個小丫頭嗎？”
我一抖。鬼卿沒做聲。
“我先幫這小丫頭從你這把鬼刀的控制下解脫出來，再將你捉拿歸案。我勸你最好識相些，自己跟我走，穿著這麼一雙不合腳的鞋子，你心裡也不好受吧？天下也找不到你鬼刀合腳的鞋子了，你心裡很寂寞吧？所以還是回去吧，乖乖接受封印，永遠不要醒來，不是皆大歡喜。”楊戩的聲音還在繼續。就算是我，聽他所說都覺得有一定的誘惑力在裡面。
但是……
不好受？寂寞？
雖然不懂這跟穿鞋子有什麼關係。但是鬼卿，內心其實是這樣子的嗎？
“鬼卿……”
“你一個神仙，懂個屁。”鬼卿突然嗤笑一聲，“捨棄了七情六慾的神，還在這裡假惺惺一口一個不好受、寂寞。楊戩，二郎神，請問你真的懂嗎？”
楊戩突然臉色大變。
鬼卿像是沒意識到他差勁的臉色，還在繼續道：“哦，也許你懂過，不過也是曾經幾千年前的破事了。什麼劈山救母，換做今日的你，你還知道要去劈山嗎？”
“這三界中，人，妖，鬼，甚至是魔，都有資格在這件事上數落我，而獨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沒資格。”
“不知天高地厚的鬼刀！”楊戩長喝一聲，掄起手中三尖兩刃槍衝過來。哮天犬率先一步竄過來，衝著我的小腿張嘴要咬。
鬼卿反應迅速，流蘇一掃打在哮天犬的狗鼻子上。我順勢拔刀，險險擋住二郎神奮力一擊。
金屬碰撞聲在冰冷的空氣中猛地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