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看著她，許久覺得呼吸困難，才驚覺我忘記了呼吸。連忙喘息幾下。
雖然之前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緣由，但是從她哭著喊出來的時候，心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一時腦子裡什麼也不剩下，只有顓頊冰冷的聲音在迴盪——
——匕首，和那只玉兔，你只能選一樣。
只能選一樣。
——選哪個？
鬼卿？
曾經失去過一次，也被他傷害過一次，如今他變換樣貌與我再次牽連在一起，如若放手，那這番偏執還有何意義？
那玉兔呢？
她只是一隻我偶然遇見、偶然替她療傷的兔子，再多不過是一隻廣寒宮裡的玉兔。比起鬼卿來，她真的不算什麼，更不值得我在顓頊扔出的抉擇之中糾結這麼久。
可我附在她顫抖的身體之上的手，怎麼就拿不開來？
甚至似乎連我的手也隨著她凍僵的身體，一起戰慄了起來。
頭頂上冷冰冰的話語還在繼續，絲毫不給我留下一丁點的猶豫時間：“選好了嗎？”
我將下唇咬得生疼：“……我選不了。”
在我懷中的鬼卿沒有說話。也不知是沒有聽見我的聲音，還是已經昏了過去。
刑天腦袋卻是一臉不可置信地怪叫起來：“你說啥？？？”
我用力抬頭，直視顓頊空洞的雙眼，為了掩飾自己的顫抖而不可控制地大喊道：“我選不了……！”
顓頊只是用一種看死物的眼神靜靜從高處看著我。
從北方捲來的寒冷的風似乎也沒有他的眼神刺骨。
手下的小身體抖得更加厲害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我只聽得見血液在我耳朵裡迅速流過的聲音。
他緩緩開口：“匕首，還是玉兔？”
我只覺得全身無力，言語裡幾乎有告饒的意味了，明知已經沒有希望了，卻還是一遍遍機械的重複著：“我求求您……求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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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彷彿在剋制自己，一遍遍命令著。不要把手鬆開。不要把手鬆開。不要……
“真可憐。”他說。
我覆在玉兔身上不停顫抖的左手被之前那股無形的力量猛地舉起。
我卻沒有掙扎分毫，只是嘴上不停討饒：“求求您……求求你……”
明明是我救下的生命……現在呢？卻沒有保護她的能力。
那當初為何還要救？
鬼卿，鬼卿，我該怎麼辦，鬼卿……
懷中的匕首冰冷地沒有生氣。
“將這串鈴鐺給本帝，本帝就饒了你們。”
……什麼？
我呆呆地抬頭。想要確定剛才那一聲不是我的幻覺。
他有些不耐煩：“不換？那就本帝幫你選……”
“我換！我換！”我慌慌張張地點頭，生怕他突然反悔。
就在我點頭答應的那一刻，左腕一鬆。
我緊緊抱起玉兔，將她和鬼卿塞在一處：“對不起……對不起……”
她只是哭，將頭縮在我懷裡悶頭大哭。
顓頊拿起那串銀鈴，微微側身，對著月光看了看，輕輕哼了一聲，依舊是意義不明，聽不出喜怒。
“還不快滾。”
刑天腦袋一個激靈，幾乎要從地上跳起來了：“好好好！這就滾，這就滾……”連忙衝我拼命使眼色，然後快速滾了上去，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我踉蹌著站起來，雙腿不知不覺間已經凍到僵硬麻痺，彷彿有無數個小針在裡面不斷戳刺著我的骨頭。我抱著鬼卿和玉兔，頭也不回地快速跑出谷底，不要命地拼命往回跑。
無能。無能。無能。
這兩個字，卻一直充斥在腦海中，耳邊似乎有個惡魔在不停地低語著，嘲笑著我的無能。
不論我怎麼用力地往前跑，怎麼都甩不掉。
身後猛地傳來空氣爆裂的聲音，銀光大作，刺亮了半邊天。一股強力的氣流將我猛地往前推出數十步遠。
鬼卿像是之前一直憋著一口氣，在爆炸聲響的同時突然大喊：“笨丫頭！快回去！！那鈴鐺不能給！！”
“鬼卿？”
我在強力氣流下蹲下身，堪堪穩住身體，將玉兔和鬼卿都護在懷裡。前面刑天的腦袋早就被吹著滾遠了。
鬼卿還在大叫：“那鈴鐺怎麼能給別人？！快去搶回來啊！！”
“可是……那鈴鐺……”
說實話，我對那串銀鈴，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感情去面對了。
那是族長給我戴上的，意味“警示”，是所謂“大凶”的象徵。
以前也不是沒有想過偷偷拿下來，但繩子上被族長施了咒術，根本摘不下來。
我也想過求婆婆幫忙拿下來，但是她卻說，戴著，對我有好處。
有什麼好處？
然而這串鈴鐺一帶就是十六年，啊不，估計將近十七年了。
它從我出生就一直在我左腕上。直到我離開族裡，自己能使用巫術，甚至手中握著鬼卿，我都沒想過要把它摘下來。反正除了族人，沒有人會知道這串鈴鐺的真正含義。
如今才覺得，被摘了之後，左手空蕩蕩的，很彆扭。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但是……
“那串鈴鐺比不上你和玉兔。算了吧。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抿了抿唇。此時怪風已經停了，身後從谷底射出來的銀光也漸漸像流水一般開始往谷底下流。
“嘖，要不是那家夥剛才對我下了語言禁咒……該死！”鬼卿不聽，只一個勁地將我往山谷那邊拉，“快回去！趁他還沒有完全復活，我們還有機會搶回來！”
“可——”
噗通！
我心臟驟然一縮，一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從我頭頂直直壓下。
腦中一聲嗡鳴，幾乎是下意識地，我用力扔開玉兔和鬼卿。
“轟”的一聲，我的身體在下一刻瞬間燃氣熊熊大火，幾乎要將我凍僵的身體燒成粉末。
“落棠！！”
“小姐姐！！”
倒地之前我在混亂的視野之中看到空蕩蕩的左腕，上面隱約還有一道印子。
“——真可憐啊。”
惡魔在我耳邊低語。
“你知道為什麼顓頊要復活嗎？”
“明明是五帝之一，卻在應該離去的時刻想著如何復活……”
“逆道而行。大逆不道。”
“你知道窫窳為什麼能復活嗎？”
“窫窳為什麼能復活的原因，是之所以顓頊能復活的原因。”
“不知道嗎？真可憐啊……那我來告訴你吧。”
“是因為，恨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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