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落棠……落棠!”
“啊?”我猛地一驚。
陽光從樹葉之間透出來,稀稀拉拉斑斑駁駁地在我眼前晃動著。
……咦?我怎麼在山裡?剛才不是……
我皺眉。頭好痛……
舉起左手揉了揉額角,突然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將胳膊移到眼前看了看。
奇怪,左腕上怎麼有道印子?
“傻丫頭!怎麼傻了?愣在那裡做什麼?”
短小的匕首飛來,刀柄在我額頭上敲了敲。
“咚咚咚!”我只聽到自己額頭這麼響著,清醒不少。
“我怎麼在這裡?”我問。
“不然還能在哪裡?”鬼卿奇怪地道,“你這丫頭怎麼走個路都能走出問題來?腦袋不會壞掉了吧?”
我皺皺眉頭。
總覺得,我似乎本來不應該在這裡的……
不對勁,很不對勁。
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對呢?
“好了,快走吧,別愣著了!”鬼卿催促道。
我沿著這條寬闊的山路往前走著。四周的山都出奇的高,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剛要問鬼卿這是哪裡,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岔路口。
在我走過去的時候,岔路口中央的石頭突然動了起來,四周細碎的小石子都飛起來,聚集到石頭上,漸漸組成了一個人形。
我仰頭看它。它開口道:“小子是誰?”
“我不是小子,我是落棠。你又是誰?”
“吾乃此山守山人。”那石頭說話沉悶悶的,十分循規蹈矩的模樣,像是個傀儡一般機械地說出早就確定好的話語,“這兩條路之間,你只能選擇其中一條路。”
我點頭:“我知道啊。”不然我還將自己一劈二,左邊的走左邊,右邊的走右邊嗎?
說著就朝著離自己比較近的左邊走。
“等等,”守山石頭似乎被噎住了,有些急切地叫住我,“你不猶豫一會嗎?”
“猶豫什麼?為什麼要猶豫?”我奇怪。
“從來沒有人在這個岔路口做出正確的選擇。”他說,似乎十分語重心長的樣子。
“所以呢?”我問。
“……你應該問吾為什麼……”
“好吧。為什麼。”
守山石頭似乎滿意了,又恢復了一開始循規蹈矩的無趣語調:“因為每一個在這裡做了選擇的人,到頭來都會後悔自己最初的選擇。不論左邊,還是右邊。”
“那如果我兩條路都不選呢?”鬼卿突然插嘴問道。
“哪條都不選,就只能在這裡等到死為止,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我皺眉:“我為什麼要後悔?”
“天機不可洩露。”守山石頭又變得神神叨叨。
“哦。”我繼續往左邊走。
“等等……”守山石頭又一次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咦?石頭也有口水??
“幹嘛?”我有些不耐煩。
“你……真的不猶豫一會?你走這條路到最後可是會後悔的。”
“可是選那條路同樣也會後悔啊。”我撓撓頭。可能石頭和人的思想是不一樣的吧,為什麼我有點不懂他的套路呢?
“也許另一條路帶來的悔恨不如這一條路呢?”守山石頭還在循循善誘。
我皺眉,對鬼卿說:“好煩啊,我們一定要從這兩條路之間選一條走嗎?能不能退回去走別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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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卿默了一會,說:“沒有了,只有這兩條路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鬼卿,我們要去哪裡啊?”
“去東海啊。”
“……你說的真是好具體啊。”
我嘆了口氣。從剛才開始到現在,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啊?
“那我還是選這條路吧。”我伸手指了指右邊,那眼睛瞄守山石頭。
“你決定了?說不定在這條路的盡頭等著你的,是更加痛苦的結局……”
我算是明白了。這個巨大的石頭在耍我。
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將鬼卿綁在腰帶上,直接沿著由小石子組成的腿爬上了守山石頭的身上。
“你做什麼?”
守山石頭慌了,兩個巨掌交替著要把我揮下去。不過他動作笨拙,我輕輕巧巧就爬上了他的頭頂。
“咦?”
我一眼就瞅到了卡在他背後石縫裡的一張黃布條條。
“你身上有個髒東西,我幫你拿掉吧。”
“什、什麼?不要!”
我伸手,一下就把那張髒布條拽了下來。
身下巨大的石塊身體在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轟然倒塌。我眼疾手快地跳開,在一旁落下,所幸沒有收到波及。
這才發現那張破布條上有字。
……似乎,是個寫在布條上的黃符?
“鬼卿,這什麼情況……?”我有些無措地看著落了一地的石頭。
“這守山人本來就只是一紙符咒罷了。只是那些神仙圖方便,隨心所欲就能做出來的,少一個也無所謂。”鬼卿隨意地說道,“所以你決定好到底走哪條路了嗎?”
我看了看右邊的路,猶豫了一息,然後指了指左邊:“你沒意見吧?”
一低頭想要看看鬼卿,周圍突然變黑了。
瞬間陷入死寂。
我的心臟隨即猛地一沉。
這次並沒有讓我在黑暗之中淪陷太久,很快一束白光“啪”地打亮,照在我正前方的人身上。
河伯。
河伯馮夷。
他精緻光滑的臉蛋在黑暗的襯托下散發著高貴聖潔的白光,黑瑪瑙一般的雙眼精美而沒有感情,黑色的頭髮和黑色的繁複長袍幾乎要與背景融為一體,裝飾的紅色絲線在一片濃黑之中穿過,在白光之下更加鮮紅刺眼。
我兩眼花了花,一瞬間以為是河伯浴血而來。
他淡淡開口,聲音有孩童特有的清亮,又有一種說不清的沙啞感:“多日不見。”
我沒說話,只是站在那裡戒備地看著他。
……現在鬼卿不再身邊。
我暗暗摸了摸空蕩蕩的腰間。
又來了。那種壓抑感。
我大口喘氣幾下,想要趕走內心的憋悶感。但似乎一點作用都沒有。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他說話像小鳥唱歌一般清脆,卻像一顆顆巨大的鐵塊砸在我心臟上。
“為什麼——”我猛地吐出三個字,想要剎住已經來不及了,洶湧的怒意席捲而來,“為什麼要欺騙我?!”
我揪緊了胸口的衣領。在那裡我缺了一塊。再也無法彌補的一塊。
已經壞掉了。再也好不了了。
他微微歪頭,看我:“我何時欺騙過你?我是在幫你啊。”
說罷,輕輕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