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軼這些天比他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忙碌，待在家的時間自然也少了很多，只有在必須得回去休息的時候，他才會稍稍停下腳步片刻。不知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好像他只要稍稍停下腳步，那些已經脫離他掌控的事情就會越發地惡化下去。
不過事實是就算他把自己的日程塞得滿滿當當，到頭來，該發生的事情照樣出乎他意料地發生。
在走近自己居住的那層公寓的時候，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就是幾個倒在地上的人。整棟樓似乎都停電了，不然監測到這樣的情況，公寓走廊上的警鈴早就不知道響了多久。他蹲下身。探了探那個離他最近的人的脈搏，發現這人的皮膚冰冷，也沒有半點心跳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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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麼人，在發現自己的家門口死了這麼多人的時候都難免會感到驚訝，就在尚軼心頭一驚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張熟悉的面孔讓他反倒安心了下來。
他知道那個倒在莫奕白房間門口的老者是誰，那是齒輪的領導者，被稱作是“守墓人”的傢伙。
既然這樣，那麼這些人或許也不是已死之人，而是一群不知為何倒在了這裡的仿生人。
如果這是一群齒輪的人的話……那麼莫奕白會不會遭遇什麼危險？
想到這一點的尚軼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找遍了這層樓的每一個角落，小姑娘並沒有待在三個房間之中的任何一個裡，就在他猜測她已經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的時候，他總算在休息區的一個沙發背後找到了抱著膝蓋蜷縮在那裡的她。
“出什麼事了？”尚軼想試著去把她拉起來，但她卻一言不發地向後躲避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做的，我沒有別的選擇，”莫奕白把臉埋在胳膊裡，始終不敢抬頭看尚軼，“我做錯了嗎？抱歉……我不想給你添麻煩的……”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尚軼知道莫奕白擁有一些十分特殊的能力，但眼前的這個場面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當然還是先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身旁有熟人的時候莫奕白會感覺稍稍安心一些，她抬起頭看著他，沉默許久之後，才慢慢將剛才的那些事告訴了他。
“我不知道這麼強大的破壞力是從哪來的，就好像……這是我的本能，他們沒有死，只是暫時停止運轉了而已，”說到最後，莫奕白著急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殺他們，也不想這麼做。”
尚軼抬頭看了看，發現不僅僅只是這幾個仿生人，周圍所有的電子器械全都停止了運轉，甚至連燈都不再亮了。既然她說這一切都是暫時的，那麼他們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儘快離開這裡，他握住了她的手，拉她起來：“走吧，我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
莫奕白咬著自己的下唇，像是總算意識到自己在一個危險的地方待了多久一般忙不迭地起身，她的手指溫暖柔軟，和普通的人類女孩沒有什麼兩樣。
但也就是這樣一具纖細的身體，爆發出了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驚人力量。
這些天尚軼幫了羅悅不少的忙，也就是因為他，中心區範圍內的大多數研究所曾經的研究員都收到了聯絡，漸漸地，也有不少人選擇了加入他們的陣營，改頭換面在議會轄區的其它地方隱瞞身份生活。要說羅悅一點都不感激尚軼，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一直都想弄清楚尚軼這麼頻繁幫助自己的原因是什麼，畢竟在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白白提供的幫助。
她早就料到這傢伙有一天會需要自己的幫助，實際上她也想過他究竟需要什麼，她又能怎麼幫他，但在他把許多事情都和盤托出之後，她才發覺面前這個傢伙面臨的情況大概超出了她能夠處理的範圍。
“這個小姑娘，就是議會要找的那個蛛網的漏洞，讓尚餘光搭上了一輩子名譽的仿生人？”羅悅情緒激動的時候話會變多，這也是從她那張淡漠的臉上讀出她情緒唯一辦法，“還有你說的林舟，基本上只要稍微熟悉議會一點的人都知道她這次惹了大麻煩，你告訴我你想把她弄出來，我拿什麼幫你？”
尚軼對她的驚訝早有預料，不過他也知道，她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至少不會出賣他：“林舟那邊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我來這裡是想拜託你把她帶出這座城市。”
根據尚軼之前的說法，莫奕白不管在過去還是在現在，實際上都沒有以一個明確的身份出現在議會的記錄裡。羅悅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只是找到一個途徑把她帶離中心區，給她一個新的身份讓她安頓下來而已。
但事情又不是那麼簡單，這個小姑娘的身份太特殊了，任何幫助她，和她沾邊的人都可能引火上身，羅悅一直信奉明哲保身的原則，她已經受到了足夠多的議會的關注，不想再給自己增添更多的困擾。
“好吧，我可以幫你，”羅悅垂眼思索了一會兒，“但從今往後，我們就得是陌生人。”
尚軼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拒絕他的請求，但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容易引火燒身了，這麼做意味著他們之間的人情算是兩清了，他選擇的道路很危險，任何一個理智尚存的人都會選擇遠離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
“我不想離開中心區。”
在兩人還沒有達成共識的時候，莫奕白忽然開口了，一直以來都沉默著接受所有決定的她幾乎沒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時候，尚軼也因此愣了愣：“什麼？”
“我也有可以做到的事情，只是畏縮著避難不是我想做的事情，林舟姐也是我的朋友，至於你……”莫奕白頓了頓，還是強撐出氣勢來把話說了下去，“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做那麼危險的事情，你和林舟姐都知道我能為你們做什麼，但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讓我試著參與到你們的計劃裡？”
“我不想讓任何人冒險，林舟之前做的事情就是錯誤的，如果把你再卷進來，一切只會產生更多的錯誤。”尚軼這麼做當然有他自己的道理，他皺了皺眉，希望莫奕白也能理解他的理由。
“什麼都還沒發生，你就已經確定我的加入是個錯誤了嗎？”莫奕白死死地盯著尚軼，也是一副寸步不讓的樣子，“不，我不走，我離開這裡又能怎麼樣呢？我在過去的人生裡一直都在徘徊，等待著一個讓自己有用的機會，現在我的機會已經擺在面前了，我不能再退縮。”
整個客廳一時之間安靜了下來，尚軼不想和莫奕白吵架，但在這個時候，講道理又好像行不通，甚至於他自己都無法判斷自己要講的道理是不是正確的。羅悅不想牽涉進兩人的爭執之中，她只是閉著眼，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也是在這個時候，唯恐天下不亂的尚紀慢悠悠地走進了客廳裡，倚在莫奕白坐著的那個沙發的靠背上，伸手碰了碰她的發頂。
“你啊，真的傷透了小姑娘的心，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家老爺子為什麼要搗鼓這麼一個仿生人出來？他最開始就想毀掉那套系統，這就是這個小姑娘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一個理由，”尚紀看著咬緊牙關強撐出堅強表象的莫奕白，不由得笑出了聲，“你看，就連她自己也同意自己的使命，為什麼你要拒絕這份好意？”
不，這就相當於把她當做是工具，他不能一邊堅稱她是人類，一邊又利用她身上不屬於人類的那些特殊的天分。
“給我一個機會吧，我們可以救出林舟姐，”沒有得到回答，莫奕白懷著滿心的希望繼續說了下去，“在那之後我們可以離開，或者……我們甚至可以完成林舟姐本來想做的事情，或許蛛網系統本來就不該存在，我知道要怎麼讓它失效。”
這話讓羅悅也忍不住睜開眼看了看莫奕白，她大概明白議會的擔心來源於哪裡了，即便別人不利用這個小姑娘，莫奕白自己似乎也有要讓那個系統土崩瓦解的願望。
“我是想救出她，但不能用這種辦法……”
“為什麼不能？哥，你太固執了，連藉助別人的一點點力量都不願意嗎？”尚紀的嘲笑迅速地打斷了尚軼猶豫的話語，“你真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辦法嗎？你根本沒有幫手，只有這個小姑娘，真心誠意地想要為你貢獻自己的力量。”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我隨時都可以關掉醫院走廊裡的任何一個監控，開啟任何一扇門，”莫奕白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如果用別的辦法，或許還會有更多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我……”面對這樣的提議，尚軼幾乎沒有不動搖的可能，就像她說的那樣，選擇這樣的方案或許能將損失控制在最小。
就在他險些答應下來的時候，他的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