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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合影

這世上大多數的研究所都是被建設在學校之中的,可以說,科研本身就是許多學校的一項功能。過去的尚軼從來沒有想過這家他的父親和老師都任職過的研究所為什麼會獨立地被建在遠離城市的半山腰上,如今重新探訪這裡的時候,這個疑問才開始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變得揮之不去。

當然,在他踏進這家研究所之後,停留在他腦海之中的疑問漸漸變得不只有這一個了。

不管廢棄的原因是什麼,一家研究所都不應該留下太多供人探查的資料,畢竟這裡的每一份檔案都是寶貴的財富,甚至是重要的機密。但在這家研究所,尚軼見到了許多散落在地的紙張,距離這家研究所被廢棄已經過去了一段漫長的日子,在長年累月的堆積和雨水的浸泡之下,紙張上的文字已經漸漸模糊了。尚軼仔細檢查了許多自己撿到的文稿,但卻始終一無所獲。

仔細想來,尚軼意識到自己對這家研究所的瞭解其實少得可憐,即便在研究所生活過一段時間,但現在的他甚至說不清這家研究所的主要研究專案究竟是什麼。

循著記憶,尚軼朝著研究所的二樓走去,這個樓層大多是每個研究員個人的辦公室,但在這個樓層繞了一圈,尚軼的困惑反而越來越深。

這裡的許多跡象都表明,這家研究所裡的研究員來自於各個完全不同的領域,很多人的專業之間甚至沒有任何交叉的地方。尚軼在一些辦公室裡見到了心理學和醫學的書籍,又在一些地方見到了栩栩如生的動物標本,而還有一些圖示和數據文件,是他完全看不懂的資料。

到底是什麼樣的專案才會需要這麼多學科的學者相互配合?而又是什麼勢力才能一次性聚集這麼多各個領域的學者?對於前一個問題,尚軼暫時給不出什麼可靠的答案,但在後一個問題上,他卻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

在這世上,恐怕沒有哪個勢力能比議會更加強大了。

正思索著這樣的事情,尚軼推開了下一扇辦公室的門,和其它房間不同,他眼前的這個房間要大得多,而在房間的正中,還放著一張巨大的圓桌。這裡似乎是研究所過去的會議室,而也就是在這個房間裡,尚軼找到了第一個有用的線索。

一個木質的相框掛在會議室的牆壁上,相框裡是一張合照。

許多尚軼父親那個年代的機構還會留下紙質的合照,這家研究所也不例外,在相框的保護之下,整張合影到今天來看仍然清晰可辨。合照上的大多數人都穿著研究所潔白的制服,如果參照大多數學者的年齡來對比,這些研究員的年紀還算年輕。在這群人之中,尚軼最先認出的當然是自己的父親,站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尚餘光,以及站在他不遠處的齊正山。

除了這兩人之外,尚軼還從照片上辨認出了鍾榕以及一些熟悉的面孔,那些人是他父親的朋友,在他母親的病情越發糟糕的時候,他們都曾來家裡幫過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記住了他們的臉。但尚餘光出事之後,這些人卻出奇一致地忽略了他們過去的交情,許多人甚至連尚餘光的葬禮都沒有參加。

“他們不是冷漠,也不是怕麻煩,這裡面的一些事情,你以後會明白的,”在冷清的葬禮上,鍾榕一直緊握著尚軼的手,那時的她顫抖得厲害,彷彿承受著遠比尚軼喪父的痛苦要更大的悲傷,“去和你的父親告別吧,從今往後,我會照顧你。”

在尚軼的記憶裡,齊正山也出現在了自己父親的葬禮上,但那時的他甚至沒有走進禮堂。他只是久久地站在禮堂門外,最後留下了一束紙花,轉身離開了。

年幼的尚軼在那時很難讀懂齊正山身上帶著的情緒,他的沉默之中帶著真切的悲悼,但他固執地站在門檻之外的行為,以及那雙眼睛裡的神色又表現出了深深的厭惡。

躺在那裡的尚餘光似乎是他的摯友,但又像是他的仇敵,尚軼在之後的日子裡並沒有找齊正山詢問過自己父親的事情,而現在,所有的問題都不可能再得到任何答案了。這兩個人都已經在黑暗之中永遠地沉睡了,帶著自己生命之中的秘密一起漸漸被這個世界所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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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張合照上,尚軼見到的也不僅僅只有自己父親過去的熟人,從一些陌生的面孔之中,他認出了十幾年前的於翊,這位未來會成為尚軼治療師的男人站在很靠前的位置,緊挨著鍾榕。

於翊認識尚軼的父親,也認識鍾榕,過去的他曾是那個研究所的一員,在得知了這個訊息的時候,尚軼發現自己並沒有感到驚訝。其實於翊本人並沒有多少掩藏自己這段過去的意思,他甚至沒有將研究所的照片收存起來,只是在面對尚軼的時候,他選擇了不去談論這件事而已。

雖然看似是一次臨時起意的出行,但實際上,尚軼從來不是那種會突發奇想的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會來到這裡,費勁地證實於翊和研究所的關係,肯定受到了某種直覺的指引。

一直以來,尚軼瞭解過去發生的事情的直接途徑就只有鍾榕以及齊正山留下的一些資料,那些情報模糊不明,帶有強烈的個人情感,實際上很難讓尚軼搞明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而與研究所相關的於翊的出現對於尚軼來說可能是一個突破口,藉此,他或許可以知曉一些之前難以找到的線索。

把一整張合影帶走顯然是不現實的,尚軼拿出通訊器來打算照下這張合影,在閃光燈的白光亮過之後,少年的身影忽然突兀地出現在了會議桌的一張椅子旁,讓尚軼也不由得被嚇了一跳。

“有人來了,”尚紀用胳膊杵著自己面前的椅背,目光落在了會議室之外,“別怪我沒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