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飛，什麼鳥兒飛？”
“是黃鸝，黃鸝鳥兒飛……”
五年前，那個衣衫破敗滿身血汙的少女就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唱著這首童謠，冷冷笑著，直到劊子手舉起手中的刀，狠狠朝著她纖細的脖頸砍去……
該死，他不是早就已經忘了嗎？
躺在床上，李嗣正輾轉反側許久，始終沒有半分睡意。白天和馬、費幾人在彼岸間的討論一直縈繞於耳畔，揮之不去。長街的桑府衰敗已久，五年前的那樁舊案也早已泯滅於如梭光陰之中，幾乎再無人提及，怎麼會時隔數年突然冒出來一個為桑家鳴不平的女鬼枯骨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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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會不會是自己的競爭對手為了打壓他故意散佈的謠言？
不可能啊，五年前的那件事他做的滴水不漏，不應該有人藉此威脅他才是——
使勁晃了晃一片混亂的腦袋，他坐起了身，決定去外面透透氣。
門外夜色如醉，月色正濃，清風習習而過。他沿著長廊慢慢踱著步，深深吸了一口氣，滿腔的微涼總算暫時壓制住了他心中的沉悶。
算了，做都做過了，有什麼好怕的？
打定主意，他轉過身往回走去，打算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直接回房休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越走越覺得不對勁。方才從房裡出來到這裡只有幾步的路程，怎麼走了這許久還沒到？
夜已深，皎月悄悄的把自己籠在了一大片烏雲之中，前方的長廊失去了月亮的光澤，顯得幽深而黑暗，彷彿通往一個黑漆漆沒有源頭的未名之處，無論怎麼走也走不完。
風聲漸厲，刮在耳邊如同野獸的猙獰嘶吼。李嗣正不由緊張起來，步伐加快，可是面前的長廊好像永遠走不到盡頭似的。每走一步，感覺身體愈加陰冷一分，就連骨頭也似乎變得僵硬起來。
“呵呵呵呵……”
周圍的絕對寂靜裡，隱隱約約的傳來類似於女人輕笑的聲音，又像在低聲啜泣，陰惻惻的，一直跟隨著他的腳步，忽遠忽近。
“什麼人？”他驟然回首，大喝。
然而，背後什麼都沒有，一片空寂。
幻聽嗎？他當官三十餘年，暗中做過的惡事不少，何曾怕過牛鬼蛇神？可是，白天裡說到的那個紅衣枯骨女的傳說，卻成為了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夢魘……
對了！做夢，他一定是在做夢！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依舊，場景也依舊是這個場景，絲毫未變。
身後的陰笑聲，越來越近——
“李侍郎……”
就在那個聲音響起的一瞬間，他猛然加快了腳步，以如同箭矢的速度向前方急速衝去——
下一秒，他便直撞入了寢門。巨大的慣性使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聲痛呼——
“啊！”
不顧身上的疼痛，他望向門外——
什麼都沒有，只剩下從烏蒙蒙的雲層中透出來的一縷清皎。
“老爺？”睡眼惺忪的夫人掀起了簾子，正好看到地上一臉驚駭的李嗣正，“您怎麼了，身體不適嗎？”
“我……”他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麼給夫人解釋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難道說自己大半夜不睡還碰見了鬼？
夫人下床來扶他，無意中瞟了一眼李嗣正，竟掩口驚呼道：“老爺，您的衣服上有……有血跡！”
李嗣正大驚，忙向自己身上看去，果然衣服的前襟上有一大攤暗紅色的血跡，聞上去有一股腥臭腐敗的味道。
更令人心驚的是，他的袖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了一小片鮮紅布料，在月光的映照下，陰森之感更甚。
紅衣，枯骨女……
終究還是躲不過一場報應了嗎——
﹉﹉﹉﹉﹉﹉﹉﹉﹉﹉
彼岸間的暖閣中，李嗣正微闔著眼，任由追兒在一旁替他輕輕按揉著太陽穴。
“大人這兩日是怎麼了？整日鬱鬱寡歡的，也沒什麼精神。”追兒一邊揉，一邊開口柔聲問道。“臉色也不大好，想是心氣鬱結之故。”
李嗣正嘆了口氣，自從那日遇鬼之後，他的府上一連幾日都不大安穩，不是下人來報說好些人都親眼看見了紅衣女鬼，就是一覺醒來房間裡、床榻上不知怎麼回事弄得血跡斑斑，狼狽不堪。數日下來，他怎能不心力交瘁？
突然，一股細微的異香引起了他的注意：“追兒姑娘，你房裡燃的是什麼香？味道幽微，好聞的很呢！”
追兒輕笑：“大人好靈的鼻子！這是奴家自制的回魂香，靜心寧神是最好不過的。”
果然是好香，輕輕嗅上一口就可以很快平靜下來！
追兒瞧了瞧窗外的如血殘霞，低聲提醒道：“大人，時候不早了，您該回府了！”
這麼快嗎？李嗣正頭疼的皺眉：“再待一陣吧，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大人最近越發喜歡來追兒這裡了，還是早些回去罷！倘教夫人擔心，反倒是追兒的過錯了。”
一想起家中母老虎似的結髮妻子，他就百般嫌厭：“本官時常在想，若我李嗣正得有美妻如你，夫復何求啊！”
“大人莫要如此！要是夫人知道了，追兒該如何自處？”追兒假嗔道。
“也罷，是我李某福薄！”李嗣正長嘆一聲。
此後幾日，李嗣正來得愈加頻繁，更不願回家了。
一日，李嗣正無意中發現追兒床邊放著一疊黃澄澄的紙張和一堆荷花狀的河燈，不由奇道：“這是要做什麼？”
“大人不知道嗎？明天是七月十五中元節，追兒要去祭祀先祖和父母雙親的。”追兒為李嗣正斟滿了酒，“大人近日不順，何不趁此機會祭拜鬼神，以求庇護呢？”
祭祀鬼神嗎？
李嗣正想想，這也不是為一個辦法！他被紅衣枯骨女搞得身心俱疲，正好中元節去祭拜一下，以消己罪。
“也好——”
晚上，追兒如約來到彼岸間的地下密室，一個人正在等待著她。
追兒款款而入，食指抵住眉心微微躬身：“忍冬姐姐——”
對方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當做還禮：“三妹，事情可還順利？”
“一切順利，李嗣正對我深信不疑，明日便可行動！”
玉忍冬勾起唇：“很好！總算沒有辜負我這段時間裝神弄鬼嚇他！”
明日，就看明日了！
爹孃，大哥還有二姐，我很快就會讓你們看到李嗣正這匹夫是如何多行不義必自斃，惡有惡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