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輪比試安排在了兩日之後，幾乎是廖深卓顧及著玉忍冬的傷勢才做出的決定。不過這也正好給各門派弟子一個結識各路英傑的大好機會。再加上沉香今日在比武場上大放異彩，讓江湖也徹底記住了這個只參加過一次武林大會，卻有資格讓堂堂武林盟主再三禮讓的門派。
柳且落實在懶得應酬，便悄悄溜了出來，來到了佘山山頂上的那片桃花林中，隨便挑了一棵長得正繁茂的桃花樹縱身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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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月色綽約。
為什麼……總感覺這次武林大會並沒有想象中這麼簡單呢？
有一種會出大事的預感……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順手將擋在眼前的一支桃花摘了下來，饒有興致地反覆把玩著。
“柳掌門好興致，在賞月？”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打亂了柳且落的心智。
她轉頭，卻在看清了對方樣貌時微微皺起了眉：“展門主？怎麼，您也睡不著，上山來透透氣麼？”
或許是受到白天蕭明意偷襲玉忍冬一事的影響，柳且落對待展驚寒的態度並不大和善。
展驚寒似乎也感受到了柳且落語氣的不耐煩，卻並沒有露出一分不滿，反而柔柔笑道：“柳掌門還在因為明意傷了貴派弟子而生氣？”
“是，又如何？”她冷冷接下了話來，“讓展門主見笑了，我們沉香中人本就不是大度心腸，記仇得很呢！”
展驚寒大概是覺著柳且落小孩子般的口氣實在有趣，忍不住笑了出來：“柳掌門，展某此來，就是來為明意賠禮的，她年紀還小……”
“展門主是不是想說，她年紀還小，不懂事？這樣的話，我聽得多了，卻從未聽說是道歉時該有的姿態。”柳且落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展驚寒的話，“真想道歉的話，您怎麼說也該換個說辭才是！”
展驚寒一愣，隨即低低笑了起來：“柳掌門，你是不是忘記了，我青蟾門的兩員大將都相繼折在了你沉香兩大影衛手裡。這樣慘痛的代價，還不夠彌補一二麼？”
啊，對了！白天她曾經一怒之下讓鳶尾和含笑出戰，秒殺了青蟾門的日夜雙鬼來著。
這樣說來，好像也沒錯……
“既如此，展門主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展驚寒笑著擺了擺手：“柳掌門說笑了！日夜雙鬼那兩個傢伙向來惡貫滿盈，又不願聽從青蟾門號令為所欲為，的確該死。但他們怎麼說也是我青蟾門的元老，我也常年不曾接手門內事務，不好處理，如今兩大影衛替我除了這兩個禍害，反倒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
是……嗎？
柳且落奇怪地瞧了一眼展驚寒，她可從未聽說青蟾門裡能有像展驚寒這樣講理的人。
但這個男人的眼中卻是一如既往的真誠，純粹得彷彿夜半初雪，乾淨得不摻雜一絲雜質。
“聽說展門主這兩年一直在閉關？”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自她創立沉香以來，青蟾門就一直由副門主萬一峰執掌。而這萬一峰代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集人手，將蔣家全府滅門。
萬一峰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其招進來的自然也都是些上不得門面的奸惡之徒，特別是日夜雙鬼尤愛偷香竊玉，萬一峰對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胡作非為。
而展驚寒作為青蟾門門主，就算當時尚在閉關期間，難道真的對萬一峰那幫人的惡行一無所知嗎？
但他方才所說的意思，卻分明早就存了清除日夜雙鬼的想法，並不像在撒謊……
展驚寒怔了少許，似乎不太明白柳且落為何突然問起了這個：“的確，展某已閉關數年。若非副門主萬一峰幾月前暴斃，我應該是不會這麼早出關，接手青蟾門事務的。”
萬一峰死了？
不過也不算奇怪，當時鳶尾與縫玉雖然並未直接殺了萬一峰，但也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一輩子只能像一個廢人一樣癱在床上。對於一個長年練武手握大權的人來說，這無疑是致命性的。
柳且落驀然冷笑了一聲：“既然展門主已經提及了萬一峰，想必早就已經知道致使他殘廢的罪魁禍首是我沉香中人了吧？”
“倒也不能算是罪魁禍首——”沒成想展驚寒竟不躲不避地接下了這個話題，“萬一峰惡事做盡，死便死了，也是報應！當初我若是早些知曉萬一峰的為人，斷不會允許他進入我青蟾門！”
哦？這倒是稀奇，沉香接連殺傷他青蟾門的數名得力下屬，身為門主，他不僅不打算為那些下屬討回公道，反而“胳膊肘往外拐”？
這個展驚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這麼說，展門主此次是打算清理門戶了？”柳且落在樹杈上小小翻了個身，手中的桃枝卻不慎掉了下來。
“那是自然——”展驚寒一伸手便接住了那支桃花，置於鼻尖深深嗅了一口，笑道，“展某既已出關，便不會再讓我親手建立的青蟾門毀於一旦！本次武林大會之後，展某必會整頓門派，門內弟子們的一些惡習——也該改一改了！”
但願如此……
柳且落索性從樹上一躍而下，穩穩站到了展驚寒的面前，抿嘴一笑：“展門主請放心，沉香並非睚眥必報，待青蟾門整頓完畢，沉香也不會再找展門主的麻煩！”
不過，如果還有某些不長眼的傢伙膽敢招惹沉香中的任何一人，她也絕不會像上次一樣忍氣吞聲！
“那就多謝柳掌門了！”展驚寒似乎松了一口氣，語氣也輕快了不少。“既然柳掌門也無心入眠，不如一同去小酌一杯？”
柳且落微愣，還沒等她想到如何委婉拒絕之前，不遠處卻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
“展門主，真是不好意思了，落兒身子骨不好，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為好！”
柳且落回首，揚聲笑道：“羽！”
只見鬼箭羽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一把將柳且落攬入了懷中，對展驚寒笑道：“要喝酒的話，本尊倒是可以奉陪！”
展驚寒望了望依偎在鬼箭羽懷裡的柳且落，似乎明白了什麼，便客套了兩句，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柳且落凝視著展驚寒愈行愈遠的背影，唇邊隱隱浮現出一抹莫名的微笑。
“落兒，你怎麼和展驚寒攀談了這麼久？”
“倒也沒什麼，我只是突然覺得——”柳且落餘光瞥到了不知何時扔到了地上的已經蒙了塵的那枝桃花，“展驚寒這個人，還真是深不可測呢！”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