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詭異的武林大會——也可以說是鬧劇吧，終於算是告一段落了。眾門派便也開始收拾著相繼離開了佘山。不過，也並不是所有門派都立時就下了山，沉香、魔宗等派損傷過重，只能暫時滯留於佘山之上休養一段時日，而厲青青和鬼箭羽也決定一起留下，以便照顧。
廖深卓自然是沒有意見，便吩咐下去，讓手下人好生安排住處，畢竟這一次他也算是承了沉香的一個人情。
影輕羅一直昏迷不醒，大夫瞧過也只是說她受傷甚重，亦勞心傷神，體力透支嚴重，故而只能處於暫時性的沉睡狀態。
這樣一來，照顧影輕羅的任務也就成為了冷縫玉每日都必須去完成的事情了。
再一次推開了鳶尾的房門，依舊是空空蕩蕩，連被褥衣裳都擺放得整整齊齊，桌椅乾淨無塵，卻不見那個人的蹤影。
殷含笑微微嘆了口氣，還是選擇退了出來，順手關上了房門。
“來找鳶尾？”
身後冷不丁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她一驚，轉頭看時，卻是一臉笑意的柳且落。
“家姐……”她輕輕垂了眸，“鳶尾他已經許多天不見蹤影了，裘先生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只是擔心……他受了傷，身上還有滅魄丹的效用在，萬一……”
柳且落亦皺起了眉，鳶尾自第二日清醒之後便很少見到他了，原本她只以為鳶尾是因為被仇寅刺激的緣故，需要幾天緩衝期，過兩日大約就會恢復如常的。
沒想到鳶尾的心魔如此之深，連殷含笑都無法勸撫住了嗎？
“別急——你先想想，鳶尾一般最有可能去哪？”
“有可能的地方我都去找過了，不然也不會焦慮至此了……家姐，鳶尾他當時為了能帶我們突出重圍，不惜擅自啟用了滅魄丹的效力，自墮為魔。如今雖已清醒，但我還是害怕……”
“是神是魔，不過一念之間而已——”柳且落突然正色道，“含笑，你應該對鳶尾有信心才是！當年他遭受到了仇寅那樣非人的折磨都挺過來了，區區一個滅魄丹算什麼？鳶尾與一般人不同，就算是為了你，他也不會就這麼聽天由命的！”
“是……”殷含笑微微低下了頭，眼睛定定盯著自己的腳尖，手上不斷摩挲著自己的衣角。
明顯還在憂心啊……
柳且落有些無奈，她其實並不善於安慰他人，能說出這麼長一段勸慰之語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不如，我發動縫玉他們再去尋一尋……”
“啊，對了！”殷含笑卻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了頭，目光爍爍地望向柳且落，“還有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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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那片鳶尾花圃中，一個身著銀硃色圓領袍的男子席地坐在花叢之中，手中不住把玩著一個雕刻精美的銀製鏤空香囊，其上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得到一個雋秀的“赤”字。
其時，天色已近暮，山脈與蒼穹的交接處卻不知何時逐漸被清透的霧氣所籠罩。與玄清陣那日的濃霧不同，現在瀰漫起的霧氣如同一層輕盈的薄紗緩緩覆於佘山之上，偶爾一陣風起，還會朦朧地帶來一股沁人心脾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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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漾空闊，風露凜高寒。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悠閒地賞過景了吧？
他身為沉香四大影衛之一，一向忙於處理各色事務，無論是暗殺也好，履諾也罷，他們都不得不經常忙碌於各處，幾乎沒有休憩的時間。
家姐曾說，他們沉香四大護衛，一護江湖，二衛萬民。
久而久之，就連他自己都快記不清——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賞心悅目的景色存在了。
胸前依舊在隱隱作痛，每隔一會就會如同鈍器狠勁擊打他的身體一般折磨著自己，似乎也在不時提醒著他的身體——滅魄丹依然存在。
心魔也好，滅魄丹也好，他已經越來越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為了。
沉香……還能回去嗎？
還有那個人……
那個足以讓他用盡一生去擁抱的人……
“鳶尾哥哥——”
他回首，輕輕笑了笑：“小七，你來了……”
他沒有問孟鬱之是如何找到這裡的。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孟鬱之一般。
不，那樣熟悉的感覺，應該不僅僅是見過這麼簡單，應該是認識，甚至是很熟稔——
可是他卻完全不記得了……
但不可辯駁的是，只要有孟鬱之在的地方，他永遠都提不起警惕。
哪怕對他來說——對身周的一切保持謹慎已經成為了自己的一個潛意識流露。
孟鬱之抿了抿唇：“鳶尾哥哥，你這兩日是怎麼了？總是不見你的蹤影，他們都很擔心你。”
這裡的“他們”，大抵也是包括了他自己吧？
“我……”鳶尾伸手撿起了一朵已然枯萎了一半的鳶尾花，拋給了孟鬱之。“最近腦子裡很亂，所以需要一個人靜靜待一段時日，好好思考一下。”
“有些事放在心裡久了，總會腐爛變質的。”孟鬱之嘆了口氣，將鳶尾扔給他的花兒收入了懷中。“鳶尾哥哥，你總要宣洩出來才行啊！”
這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說教人了？
宣洩……麼？
他不是沒有宣洩過，可是一旦心魔不受控制，受傷的就不止他自己了……
手不自覺地覆上了胳膊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有的還沒完全癒合，一碰到還會有微微刺痛的感覺，有的還能摸得出凹凸不平的觸感，就像面前的這一座座山丘，蜿蜒而鋒利。
如果大地也會受傷，那麼這些起伏不定的山脈群是不是就可以看作是大地正在癒合的傷痕呢？
想到這兒，鳶尾不禁自嘲似的笑了笑。他可真是的，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孟鬱之望著鳶尾臉上神情的變化，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鳶尾哥哥，我看得出來——含笑姐姐是真的很擔心你，每天都會去你的房間找你，還有柳……”他頓了頓，似乎並不願意提起那個名字，“沉香諸人都在因為你的事日夜不安。就算是為了他們，為了含笑姐姐，你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