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我突然想起來——咱倆，好像很久沒有比試過了吧？”
一炷香時間之後，鳶尾便開始後悔起自己的這個決定。含笑的身手他是知道的，曾是沉香四大影衛之首不說，就連家姐也不敢說是她的對手，更別說他了。
“月，輕點輕點，疼！”
殷含笑有些哭笑不得地鬆開了鳶尾的臂膀，望著他齜牙咧嘴一臉痛苦的表情，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赤，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怎麼這麼久沒交過手，武功竟退步了這麼多？怕是近來練功偷懶了？”
“誰說的？我可沒有啊，別冤枉人！”鳶尾一邊微微活動著自己痠痛的關節，一邊沒好氣地反駁道，“明明是月你的身手太驚人了好不好？我又不是沒跟你動過手，結果呢？還不是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當初他剛進沉香便四處挑戰，從未遇到過敵手，家姐又樂得看熱鬧，也根本不會插手。只是他無一敗戰的輝煌成績生生在含笑手中終結了——這個清冷如水墨的女子，出手卻柔中帶剛，招招準狠，打得他幾無還手之力。
“剛愎自用乃是兵家大忌，你年紀尚輕，還是多磨練幾年再說吧！”
可是這個月影衛，也只比他年長了一歲而已啊，有什麼好炫耀的！
月影衛，殷含笑。
月……這樣淡雅端莊的名號，怎麼能給這樣的人呢？
他自然是不服的，只是每一次挑戰過後，依舊站在地上毫髮無損的——永遠都是她。
這種勝負欲，慢慢就開始變成了敬慕之情。他一直被仇寅那個老家夥當成殺人機器來培養，身手當不比同齡的任何人差才是，誰知一入江湖不久便遇到了家姐，進了沉香又碰見了含笑。所以他究竟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一生要遇到這兩個大魔王啊！
只不過，如果他有機會再選一次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重複這一世的一切！
有家姐，有含笑，有沉香中的所有人，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肆鬧了一陣之後，殷含笑終於露出了一絲疲憊，便和鳶尾隨意尋了一處尚算乾淨的地界，旁邊就是一片湖泊，在陽光下隱隱閃爍著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二人就在湖邊的一棵桃樹下坐了下來，女子款款靠在男人的懷中，星眸微閉，一言不發。而男人也不願開口打擾她休息，只是一臉寵溺地凝視著女子絕世的睡顏，右手不時輕撫著女子的烏髮。
那一刻，風正清，雲正淡，陽光正暖，彷彿一切都完美得剛剛好。
“赤……”
“唔，怎麼了？”
“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在訶陵，我問過你一個問題——如果我和家姐之間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這一次，我想換一個問題。”
“什麼？”
“如果我有一天站在了家姐的對立面，你會如何？”
鳶尾一怔：“為什麼這麼問？”
“別管這麼多，回答我的問題。”
“……我會，站在家姐那邊。”他皺著眉猶豫了很久，卻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殷含笑勾了勾唇：“你要對付我？”
“家姐於我，是值得用命效忠的人，所以一旦有危險，我一定會不顧一切護在她的身前；可是你……”他頓了頓，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你於我，是值得拿一切去守護的人，就算你有朝一日成為了家姐的敵人，我也會一如既往地愛你，只是——會在保證家姐平安無恙的前提下。”
她眼中閃爍了一下：“你這種說法，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不會。”鳶尾溫潤地彎起了唇，“於忠，我可以為家姐，為沉香而死；於你——月，我會用盡一切讓你回到我的身邊，哪怕，和你一切共赴黃泉！”
懷中的人安靜了下來。
很快的，他們便重新收拾行裝上路了。
“話說回來——赤，你剛剛……該不會放水了吧？”在她的印象中，鳶尾的身手可從來沒有這樣羸弱過。
“想什麼呢？”鳶尾笑著刮了刮殷含笑的鼻尖，“我哪敢啊！你的身手一向是沉香數一數二的，我哪次贏過你？以前……”
他突然不說話了，斂了笑意，一雙眸子定定望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他才緩緩地舒了一口氣：“沉香……已經沒了啊……”
殷含笑愣了愣，心中猛地一痛。是啊，從前那個被他們視為第二個家的沉香，已經解散兩個多月了啊……
他們並不知道家姐為何驟然決定解散沉香，遣散眾人。但季王命隕，郡主遠嫁以及顯王殿下的行為異常，都讓他們心中有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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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為了復國而存在的沉香組織，曾是他們一眾來自黑暗的魈鬼唯一能夠寄身休憩的地方。
“赤，你說——”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沉香還會在嗎？”
明明已經解散這麼久了，沉香——恐怕已經成為塵世中的一抹回憶，揮之即散了。既然如此，他們千里迢迢回到沉香，又有什麼意義呢？
鳶尾眸中暗了暗，卻突然毫無預兆地正過了身，直視著殷含笑的雙眼，正色道：“月，沉香解散了，但我們還在。我白鳶尾今生沒了母親，沒了家，不能再沒有沉香了！所以不論如何，我一定要拼盡一切守著沉香，直到家姐回來！”
“可你明明知道，家姐馬上就要嫁入山蒼子，不會再回來了……”她的語氣中透著苦澀。
“於我而言，沉香就是家。所以啊，守著家，有什麼錯嗎？而且——”鳶尾倏然露出了一抹笑容，衝著她擠了擠眼睛，然後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你看，不是只有我們在啊，還有這麼多人守著沉香呢！”
殷含笑循著鳶尾的目光望了過去，這才驚詫地發現，他們竟然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降香閣的門口。
這是……
沉香明明已經宣佈解散兩個月了，降香閣的生意照舊興隆，沉香本部也如以往一般絲毫未變。更重要的是，他們居然在那裡看見了許多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沉香中人，竟幾乎沒有一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