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她已經被安置在了一間臥房中的床榻之上，藏青色紗帳層疊，透進來的光亮似乎被分離成了無數個細小的光點，輕柔攀附在她的身上，臂膀上，卻無半點溫度。
渾身關節疼得厲害，小小活動一下都會引發更加劇烈的疼痛。
她輕輕“嘶”了一聲，卻還是緩慢地往床榻的邊緣處移動著，看樣子是想要下床——
“家姐！”
門口那邊傳來一聲驚呼，只見一個華服加身的妙齡女子一手拎著裙子，一陣風似的匆匆朝她這邊跑了過來，步伐有些急了，連頭上的珠釵掉了都沒發覺。
“……款冬？”柳且落怔愣了半天，才有些不確定地開了口。
也不怪她猶豫，才半年不見，這小丫頭的確變了不少。以前的玉款冬古怪精靈，雖然已經過了及笄的年紀，卻還是一副稚嫩少女的模樣，再加上有她和玉忍冬，以及沉香眾人的寵溺，眉眼間終歸自帶驕縱之色，平日裡處事也更張揚些。
相比之下，眼前的玉款冬早已褪去了曾經的青澀稚氣，容貌比以前更出挑了，整個人看起來也穩重了不少，也算是有了沄染宗當家主母的樣子，這一點實在是令人欣慰了。只是整個人看著似乎瘦了一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眸中恍有憂色。
不過剛剛不管不顧跑過來的那副呆愣模樣，倒和以前的那個總喜歡黏在她身邊的任性小丫頭一模一樣！
既然見了玉款冬，看來她已經到了沄染宗，那鬼尊大人應該也已經安全了。只是有一點，她卻不得不問出口——
“款冬，你們怎麼知道山蒼子出了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次事發突然，那些人亦計劃周密，之前竟未透露半點風聲，不然他們山蒼子也不會方寸大亂，難以招架。
“我不知道。”玉款冬在床邊坐下，攏了攏廣袖，然後淡然望向柳且落的眼睛，說道。“那日，我本想去山蒼子找姐姐敘敘舊的，誰知在半路上便遇到了身受重傷的你們——啊，對了！鬼尊大人已經在西苑安置妥當，傷得很重，宗內有名望的大夫正在全力醫治，先不必憂心。家姐，您身上的傷也不輕，這兩日就先待在沄染宗靜養幾日吧，其他的事不必您過問！”
柳且落皺起了眉，抿唇，掀起被子做出想要下床的動作，卻被玉款冬手疾眼快地按了回去。
“款冬，我不能待在你這裡……你知道的，現在整個江湖都在追殺我二人，一旦讓那些人知道我和羽被藏匿於沄染宗內，一定回來找沄染宗麻煩的！”
“家姐——”玉款冬拍了拍柳且落微微顫抖著的肩膀，算是安撫。“您這話說的，我們沄染宗哪有一個是貪生怕死之輩？若是我們為了避惹事端而對您和鬼尊大人見死不救，那才是大大的笑話呢！更何況，我可是沉香的人啊，遇事畏畏縮縮膽小怕事可不是我們沉香中人的風格啊！”
沉香……
她低下了頭：“沉香已經沒了……”
“誰說的？”玉款冬將眼一瞪，“家姐，您該不會還不知道吧？沉香中人尚在，如今鳶尾大人他們將沉香經營得很好呢！前日我還去瞧過，和以前一模一樣，幾乎所有人都在。達叔，居三先生，還有四大影衛……”
說到這裡，玉款冬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緘默了下去。柳且落愣了愣，才明白款冬是不想提起失蹤的小遊兒和已經背叛的含笑，不想讓她心煩。
沉香，居然還在嗎？
“只不過——”玉款冬張了張口，聲音卻不自覺低了幾度。“家姐，我信您和鬼尊大人一定是無辜的，可如今江湖中人人都說是您和鬼尊大人合起夥來密謀殺人，廖盟主更是不顧往日情分，下了追殺死令，懸賞金更是足以讓大多數人蠢蠢欲動……鳶尾大人前兩日還派人傳了書信過來，說含笑姐她已經投入仇寅那老賊的陣營，更名風月……”
她不再說下去了。
“我已經知道了……”柳且落的臉色陰沉了幾分，“當時沉香與廖深卓看似交好，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場見不得人的交易罷了，哪來的往日情分？現在我和羽已經成為了江湖公敵，那些人在完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又有那樣高額的懸賞金誘惑，自然是想盡了法子要我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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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也是背後那人最終的目的吧？將殺害廖小少爺的罪名嫁禍到他們頭上，再利用廖深卓的愛子之情，號令全江湖的人追殺他們，讓他們自顧不暇，更別說查明真相或者找到那個罪魁禍首來自證清白了。
這樣說來，這個計劃其實並不算天衣無縫，可為什麼進展得卻順利得令人不由生疑呢？
玉款冬見柳且落目光逐漸暗沉了下來，過了許久一言不發，問什麼話也不回答，還以為她是在為平白加在自己身上的汙名無法洗刷而憂心，便出言寬慰道：“家姐，您且寬心些兒！我已經派孟正和鍾北四處調查，尋找證據，想必很快就能找到真兇的。”
孟正和鍾北？上次武林大會時，厲宗主曾笑言說要將孟正和鍾北一起收入沄染宗，她原本以為是句玩笑話，沒想到還真的做到了。
“對了，厲宗主在何處？我得當面謝謝他——”柳且落再次掙扎著支起了身子，想要下床。
玉款冬見狀，忙阻止道：“您還是歇會兒吧！青哥不在沄染宗內，他去前線了！”
“前線？”
“是啊！”玉款冬點頭，“近日戰亂頻生，天下民不聊生，青哥實在不忍百姓受苦，便央了南風歌將軍入了軍隊，現在已是將軍之職，正在平息戰亂呢！”
原來如此……
厲宗主不比那些只顧自己快活的江湖人，他一向憂國憂民，之前的雪災也幫過不少忙，也因為多受百姓愛戴。此次大鄢城破，統治者或亡或逃，真正受苦的卻是無辜百姓，厲宗主能舍下這偌大的沄染宗和嬌妻奔赴前線，可見其家國之情遠勝過那些主降的朝中大臣。
卻苦了款冬，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對了家姐，我剛剛就想問了——姐姐和浮燭為何不在你們身邊，難道他們還在山蒼子嗎？”
柳且落突然呼吸一滯。
PS:題外話——
無國便無家，靈兮經常在網上看見那些叫囂著戰爭的智障，心中卻不由愴然，一旦戰爭爆發，受到傷害的只會是無辜的平民！我們不是生在了一個和平的年代，只是生在了一個和平的國家。所以請珍惜現在的和平，因為漫步在光明下的你們沒有想過，黑暗中有多少勇士在為了你們，為了這個國家而負重前行！
所以，凡是在我面前談分裂民族分裂國家，企圖挑起事端的傢伙，能動手的我絕不廢話，也請所有身在福中不知福還嘴裡不乾不淨的人原地去死，謝謝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