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將盡,北風瑟瑟,涼意侵體。
他站在窗前望著不遠處樹下的滿地殘敗,眸子深沉得如同一眼望不到底的無底洞,彷彿只一眼便已萬劫不復。
“主子,天兒冷,小心著涼!”子荼遞上一件披風。
梁溪南並沒有轉過身來:“她已經到沄染宗了?”
“是的,估計現在已經知曉了雲貞失蹤一事,正在尋求對策。”
“知道了——”梁溪南揮了揮手,示意讓子荼出去。
子荼心領神會,行了一禮便打算離開。
“子荼——”梁溪南突然叫住了子荼。
子荼頓住了身形:“主子,您還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瞞著我做了什麼?”
子荼低首:“主子,屬下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啪——”
子荼的臉上登時泛起了一片通紅,足見對方下手有多狠。
袖中的手,悄悄地攥了起來。
“我再問一遍,你——有沒有事瞞著我?”
梁溪南極少發怒,也從未對子荼動過手,這還是第一次,看來是動了真火。
子荼慢慢撫上迅速紅腫起來的那半邊臉,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罕見的凌厲,一閃而逝,難以察覺。
緩緩吐出一口氣:“有——”
“你膽子大了,敢背著我耍心眼兒!”梁溪南怒意不減,“且落上山那日,所有的準備工作全權交由你負責,那塊玉珏也是你親手給我係的,就是為了讓她起疑心對不對?”
“……不錯。”
“誰允許你越殂代皰擅自做決定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子荼低聲重複著,唇邊漸漸浮起一絲微弱的笑意。“呵!主子,您怕是忘了那個柳且落到底是什麼人了吧?一句一個且落,叫得可真是親密啊!”
“你——”
此時的子荼反而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拋去了往日隨和平靜的模樣,毫不畏懼地直直迎上了梁溪南的眼睛。
“主子,您還記得自己的深仇大恨嗎?難道短短七天的時間就足以讓您沉迷溫柔鄉,忘卻自己的仇恨嗎?”
“主子,您是個讓子荼敬佩的人,曾經殺伐決斷毫不手軟,所以屬下在初見您時便已下定決心跟隨於您!可是您現在,卻因為那個女人開始變得瞻前顧後!”
“難道在您的眼裡,那個女人比自己失去的都重要嗎?您別忘了,她可是毀掉了一切的罪魁禍首!”
梁溪南一僵,一時竟無言以對。
“主子,您明明知道誘柳且落上山是為了大計考慮,只要想辦法拖時間就可以,可是您還是動了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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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梁溪南皺著眉打斷了子荼的話,“我從未忘記過自己的初衷,也從來沒有動過情,只是……”
“只是您不忍心,是也不是?”子荼接過了話,“屬下知道您不忍心,畢竟曾經相識日久,總有情分在,所以——”
“您不忍心做的事,那些骯髒卑劣的事,就由子荼來做!”
“只要您不曾背棄本心,子荼必絕對忠誠於您!”
梁溪南愣住了。自他認識了子荼並將其收入麾下之後,從未見他一口氣說過這麼多的話,而且句句發自真心。
他本以為對於子荼來說,“真心”二字已是鏡中月,可望而不可得。
“子荼,你不該僭越。”梁溪南的語氣不由放軟了許多,子荼呆在他身邊的時間並不算短,一向精明謹慎,辦事細緻處世圓滑,就連他也從來沒有看見過子荼失態的模樣。
“子荼……知罪。”子荼緩緩地,俯身單膝跪了下來。“可是主子,子荼只能知罪,卻不能認錯!因為屬下無錯!”
“子荼,你——真的那麼恨她嗎?”
“那您呢,您不恨嗎?”子荼反問道,“因為她,您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至親,失去了多年賴以生存的村莊,失去了您本應擁有的一切!難道您不恨嗎?您這麼多年在靖南山莊臥薪嚐膽忍辱負重,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嗎?”
梁溪南的怒火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卻是無盡的悲涼。
仇恨……
他終究——還是成為了母親最厭棄的人。
不要心存怨念,否則你也會變成你討厭的那種人。
孃親總是這麼說,就在斜陽西暮的時候,天邊尚染著霞光的色澤,美得令人目眩。
其實娘親生得很美,就算已經年華遲暮也遮不住她的奪目,就如同記憶中那道絢麗的霞光。
他和孃親心心念念護著的小落姐姐,卻生生將他畢生的希望都奪了去,從此他——再也不會是以前的那個乾淨的鄉下少年了。
“子荼,我已經沒有動情的資格了。”他彷彿瞬間變回了那個永遠波瀾不驚的靖南山莊少莊主。“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梁溪南,只是一個塞滿了仇恨的傀儡罷了!”
而你……也一樣。
伸手扶起子荼,他突然勾起唇:“這麼說起來,我們兩個還挺像的!”
“子荼不敢——”
“只不過——”梁溪南重回過身,眼神深遠,“你我之間無需這般虛詞,什麼忠不忠誠的話,往後不必再提。”
“子荼,明白。”
看著子荼逐漸消失在視野中,梁溪南若有所思。
第一次遇見子荼,是什麼時候……
那時的他,只是靖南山莊老莊主的其中一個養子,既無身份也無天賦,根本不受重視。
而當時的子荼,則是一個身手不凡的遊者,在江湖上也是頗有名氣。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人居然會選擇追隨他,一直到現在。
或許是他們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吧?久而久之,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同一副模樣——戴著面具,永遠微笑著,彷彿只剩下了這一種表情,不悲不喜,虛假得作嘔。
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開口問過子荼的過去,只是隱隱知道他和自己一樣,痛恨著柳且落——那個親手毀了他們所有的人。
《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
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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