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出口，鳶尾微詫似的望了殷含笑一眼。
意思是，就這樣放過孟鬱之嗎？
“下次相見……”孟鬱之重複著這句話，諷刺般地扯動著嘴角，“等到下次相見之時，我可能已經——不會是我了。”
“小七，你走吧！”殷含笑垂眸，言語之間淡然如水。“你願意信我信鳶尾，我們也願意信你一次，僅此一次。”
“下一次——即是死敵，無需留手！”
孟鬱之就站在原地，愣愣地望著殷含笑。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信他……
“那……你們保重！”咬咬牙，孟鬱之還是下定決心開了口。說罷，身形一閃，便倏然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了殷含笑和鳶尾依然留在原地。
風未動，輕雲舊——
“月……”
“怎麼了？”
鳶尾突然挽唇：“沒什麼！只不過有的時候，我總感覺對你不大瞭解——真是奇怪啊，明明已經認識了這麼多年……”
“打住！”殷含笑毫不含糊地截住了鳶尾接下來要說的話。“少講這些有的沒的！原地休息半個時辰，咱們即刻出發！”
……用得著這麼急嗎？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鳶尾噙著笑指向了那匹被拴在不遠處吃草的駿馬，以無比認真的語氣開口：“現在，誰來駕車？”
這個嘛……
在生理嫌惡和惜命之間糾結的殷含笑開始陷入了沉思——
“什麼人？出來！”只聽樹林深處一聲突兀的厲喝。與此同時，一個迅疾的身影飛快地從林間如箭般一掠而過，直直衝著一個地方而去。
三招兩式間，另一個黑衣少年也險險露了面，眉眼竟無比熟悉。
殷含笑大驚，忙忙躍起身來，想都不想地擋在了那個黑衣少年的身前，喝道：“夜，快住手！”
那人明顯也沒想到殷含笑竟然會直接為了那個少年不顧性命地衝過來，急收手間，鳶尾已經趕在那人傷到殷含笑之前猛地一腳飛起踹開了那人的一擊，勉強減緩了攻勢。
“……月？”那人回身站定，這才看清了殷含笑二人的臉，頓時欣喜連連。“還有赤，你們怎麼在這？”
鳶尾輕飄飄落到了地面上，笑道：“我和月奉家姐之命到潞州辦點事，湊巧便遇著你了！”
“不是湊巧——”那人卻半斂了笑意，“方才我無意瞧見這人一直在附近張望徘徊，舉止詭異，恐其居心無良，所以才會出手！”
一直在附近……
原來他——沒走遠嗎？
少年咬著唇，在殷含笑身後輕聲嘟囔著：“才沒有行止詭異呢……”
“小七，你為何不走？”殷含笑有些奇怪，剛才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我……”少年怯怯地縮了縮脖子，顯然是有些心虛，卻硬裝著理直氣壯的模樣。“我只是迷路了而已——對對，我是迷路了，沒有故意跟著你們！沒有！”
這孩子——
殷含笑哭笑不得，說謊還這麼青澀，說出去誰能信呢？想必是怕那些尋仇之人尚未走遠，見奈何不了自己就轉而對他二人下手，所以才會一直不放心地跟在後面吧？
這個孟鬱之，還真是一點都不像惡人啊——
“你們認識？”
聞聲，鳶尾才想起來解釋：“哦，他是——”
“是我兒時的朋友！”殷含笑突然接了話下來。“今日恰巧碰到了，停下敘敘舊罷了！”
“原來如此——”
來人正是沉香四大護衛中的夜影衛——冷縫玉。之前為了獲取相關情報一直留在顯州，近日諸事已畢，便依家姐之意返回沉香。
“小七，你回去吧！”
“可是……”
“沒事的，我們朋友在這裡，不會出什麼事的，你還是快去吧！”
她還是決定瞞著冷縫玉，一旦讓他知道了孟鬱之的身份，難免不會出什麼事……
﹉﹉﹉﹉﹉﹉﹉﹉﹉﹉
夜色漸濃，殷含笑等人索性就決定在原地休整一晚，明天再上路。
最主要的是，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免費車伕，不用白不用啊——
殷含笑一向不喜長途跋涉，草草吃了些東西便尋了處乾淨些的地方打盹去了。倒是鳶尾和冷縫玉兩人沒什麼睡意，隨便撿了些乾柴來聚了火堆，順便也防備一下林中隨時出沒的虎狼。
“在想什麼？”
鳶尾剛給已經睡熟了的殷含笑蓋了件披風，一回頭便發現冷縫玉仰身躺在一根旁逸斜出的樹杈上，抬頭凝望著那輪細長如眉的彎月，不知出神去了哪裡。
“沒什麼——”冷縫玉慢了一拍，慢慢才晃過神來。“睡不著而已。”
“你在顯州待了三個月，怎麼反倒瘦了不少？”鳶尾半開玩笑似的，“怎麼，是不是麗姨虐待你了？”
“麗姨……”本是一句隨意的玩笑話，不知為何卻使冷縫玉輕擰了劍眉。“鳶尾，麗姨她……走了……”
“走了？什麼意思？”
“麗姨死了，一個月前——”冷縫玉的語氣依舊平淡無奇，根本捕捉不到一絲傷心。“死於急病，本來只是頭昏而已，當晚就……”
麗姨她……
鳶尾有點不敢相信，那樣和藹熱情的麗姨，明明之前還專門來降香閣送過特產，怎麼現在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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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許久，鳶尾才悶聲開口：“家姐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是啊……畢竟麗姨是家姐本族最親近的長輩，如今卻一朝離去——”
鳶尾也攀上了冷縫玉對面的一根樹杈上倚著，頭頂月輝耀耀，如薄紗般灑落在他的身上。
“鳶尾，說實話——”似乎不願再討論這件事，冷縫玉開口換了個話題，“剛才的那個少年，到底是誰？”
剛才的——
“含笑不是已經說了嗎？是她兒時的一個玩伴……”
“別蒙我了！”冷縫玉勾唇，打斷了鳶尾。“我還沒瞎呢！那個少年一看就是江湖人，底盤極穩，呼吸起伏強勁有力，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鳶尾決定一直裝傻下去：“含笑的竹馬是個隱世高手，不衝突啊……”
“鳶尾，那少年手執的那把劍——是浮微。”
“……”
他忘記了一點——縫玉一向對刀劍比較感興趣，尤其是江湖中有名的名刀配劍，縫玉也總會花很多心思研究。而孟鬱之的浮微劍，有名到連對兵器完全不感興趣的他都能認得出來。
“那個少年八成就是江湖上名聲赫赫的冷麵無常——孟鬱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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