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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心魔難除【貳】

鳶尾突然的動作讓蔣湄兒實在有些始料不及,下意識地往後一縮,別過了臉去。

卻聽耳邊傳來男人的一聲輕笑:“我還道你多厲害呢,原來不過是個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這是在戲弄她麼……

蔣湄兒咬牙:“你……你無恥!”

“承讓——”難得看這個嬌蠻的小姑娘一副吃癟卻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鳶尾不由心情大好。“跟你學的。”

蔣湄兒“嘁”了一聲,小臉兒上的紅暈卻久久未褪:“那——好學的鳶尾大人,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鳶尾這才想起來,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抓著蔣湄兒的手臂,的確很是不妥。

他放開了手,轉身坐了下來:“含笑去哪了,你可知道?”

蔣湄兒撅嘴,似乎不大情願似的:“含笑姐說,明日是她父母的忌辰,所以去了一趟西市買些銀錢黃紙。”

含笑父母的忌日?是了,每年的這兩日總是不見含笑的影子。只不過他一向不是多事之人,從未開口問過,因此直到今日才知道了原因。

“今天是什麼日子?”

“……已經是初八了。”

初八?這麼快……

“多謝……”鳶尾倒是沒想到蔣湄兒答得坦誠。這孩子對他一直抱有敵意,處處刁難,偶然誠實了一次,倒是顯得難能可貴了。

他站起了身,隨意拂了拂身上不小心沾上的水珠:“既然含笑不在,我就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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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突然截然而止。

胸口——又開始疼了,突如其來的劇痛瞬間開始侵襲著他的每一寸血肉,如潮水般沖蝕他體內已經開始搖搖欲墜的防線。

來得還真是不合時宜啊……

“鳶尾大人?”

“沒事——”直到耳邊傳來蔣湄兒疑惑的聲音,他才驀然驚醒似的。然而胸中的疼痛與極強的壓迫感卻只增不減,難受得緊,心中也莫名煩躁了起來。“蔣湄兒,你聽清楚了——往後最好不要企圖設法來試探我,陪在含笑身邊做好自己的事便是。否則——我怎麼把你救回來,就怎麼把你扔回去,明白了嗎?”

“哦……”出乎意料地,蔣湄兒卻垂首,悶悶地應了一聲。這倒讓鳶尾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以蔣湄兒的性格,多少也會反駁幾句才是。

如果拋卻其他有的沒的,其實蔣湄兒的確算不上絕色二字,但眉眼生得卻極精緻,自有一份稚氣未脫,倒更顯可愛了。

習慣了平日那個鬧騰的蔣湄兒,如今安靜乖巧得有些不真實的她反而讓鳶尾有些不習慣。

嘆了口氣,他輕輕戳了戳蔣湄兒的鼻尖:“方才是我話太重了,莫怪!我還有事要去一趟後山,等含笑回來了,不必告訴她我來過。”

話才出口,不僅是蔣湄兒愣住了,連鳶尾自己都禁不住怔了怔。他生性倨傲,二十多年來行事無不恣意張狂,何曾放低身段說過這樣的話?

看來,自己是的確把這個不知輕重還處處給他使絆子的大小姐當成妹妹看待了……

身上的疼痛愈烈,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又草草交代了幾句,他便離開了庭院,往後山去了。

每走一步,他胸中的壓迫感便會強烈一分。

究竟是怎麼回事?明明,明明早就壓抑下去了的……

好……好難受……

他扶住了手邊的一棵樹的樹幹,一手覆上了自己胸前作痛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嗎——

從靖南山莊逃出之前,他便早已有了心魔。如果按照那些江湖人的說法,應該稱為——淪入魔道。

至於這心魔的來處,大抵是從他手上沾了第一個人的血起便已經在自己的心中暗暗埋下了種子吧?

剛開始發病的時候,只是胸口鑽心的疼,忍上兩天就沒事了。

可是隨著他年紀越長,這種症狀也漸漸開始明顯且強烈起來。遇見師傅之後,這種“走火入魔”的症狀透過了近乎兩年的運針過血才得以有所抑制。但也只是暫時壓制了下來,治標不治本。

每年的這兩天,他都會發病,難以控制。為了不被旁人發現,他只能在這兩天儘量避開任何人,躲進一個荒無人煙誰也尋不到的地方,生生熬過這幾天。

但每次他發狂後,沉香門口都會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守著。望向他的眼神中,是掩不住的憂慮。

含笑,大抵是知道的。

他們兩人之間很有意思——心有靈犀,卻只能心照不宣。

奇怪,之前已經近兩年沒有復發過了,他以為已經被壓制下來了的……

自從上次的任務之後,原本已經塵封的記憶便開始鬆動了。

包括那個,連他自己都憎惡的“仇無念”的身份……

“唔……”

額上的冷汗層層滲出,面色蒼白得恍如一個已死之人。他半跪在地上,眸中開始微微泛了紅,胸中的難受感翻騰往復,一點點揪攪著他已經殘存不多的神智。

看來,又要像以前一樣,在這裡咬牙熬上幾天了嗎?

疼痛之餘,他卻犯起了難。以前事先做了準備倒還好說,現下一點準備都沒有,又是寒冬臘月的,他該不會被直接凍死在這裡吧?

對了!以前用來暫時避難的那間小屋不知道還在不在——

“……鳶尾?”

一個驚異的女子聲音驀然響起。鳶尾一驚,回身望去,卻正好迎上了殷含笑略顯擔憂的眸子。

“含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剛才回去的時候,湄兒告訴我的。”殷含笑皺眉,一隻手覆上了鳶尾的額頭。“臉色怎麼竟這樣難看?”

“無妨……”他喘了口粗氣,卻下意識地不想讓殷含笑擔心。

殷含笑抿了抿唇,擔憂之色分毫未減:“時間提前了?”

“倒也不是——”他勉強站起了身,後背倚在樹幹上。“只是頻繁了些罷了……”

他忘記了,含笑是騙不過的——

殷含笑指了指山頂的方向:“那邊有間茅草屋,雖然小了些,但食物被褥還是一應俱全的。不若先去那裡休息一下?”

當然齊全了!這可不就是他當年以防萬一搭起的一個臨時避難所嗎?鳶尾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還不忘暗暗腹誹兩句。

PS: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