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約莫啟南見面時，莫啟南猶豫了很久才答應下來。
兩人就近約在雲作樓下的咖啡廳裡，路遙先到的，看見莫啟南來，揚起手與他招呼。
莫啟南微微蹙眉，覺得這動作在現在路遙的身份基礎上太過不正經。然後他又笑了，他笑自己，明明多年未與路遙聯絡，可一見他，卻還是把他當成當年那個男孩。
“笑什麼？”路遙見莫啟南笑了，莫名奇妙，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沒什麼。路總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你難道不知道是什麼事嗎？”
兩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沉默一陣後，路遙先開口：“這幾年裡，謝謝你幫我照顧她。”
“不用謝。我不是為你。”
“我知道。所以我還有些計較。”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之間似乎不能連續對話，總是說兩句便陷入沉默。
這回是莫啟南先開口，他問：“她還糾結嗎？”
路遙搖搖頭，“昭昭是個執拗的人，也是個單純的人，所以她心裡從始至終只會裝著一件事情，想不了太複雜的問題。但她對你仍感覺對不起，也應該仍自我責備，但她清楚，她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莫啟南笑了，“所以有時候我真羨慕你，我想如果是我先遇見她，那她心裡會不會只裝著我了？”
愛情中從沒有對錯，有的只是先後順序。人一生可能會愛上很多人，並且每一次都是真情實感，如何維護住現在已經擁有的，不動搖不徘徊，這才是愛情的真正課題。
路遙假想了一下，如果昭昭先遇見的是莫啟南……他發現自己不敢去想。其實他和昭昭能走到現在，他贏在了時機，也贏在了早日看清自己的心，先靠近了昭昭。莫啟南比他慎重，也比他考量很多，如果是莫啟南先遇見昭昭的話，他們可能在一起，也可能不會。時機總是轉瞬即逝，等你理清自己的心再出發時往往都已經遲了。
但路遙知道，只要自己認識昭昭，知道世上有這樣一個女孩子的存在，他的心就不可能屬於別人。
而他不會像莫啟南一樣輕易放手，不管是一次還是兩次，他一定要得到她。
這是路遙的執拗，也是他的偏執，他從未對人提起過，連昭昭也不知道。
莫啟南說：“有段時間我很糾結，覺得像是在和弟弟搶女朋友一樣，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路遙挑了一下眉，“我怎麼覺得你在佔我便宜。”
莫啟南笑了，他放鬆下來，沉思良久，開始說起了往事，“路遙，我以前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我很羨慕你有個好父親，可你卻對此嗤之以鼻，所以我生氣也抱怨，覺得你太不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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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總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他只是太忙，只是有點笨拙，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而你對他有偏見，所以多年來一直不肯真正去瞭解他，矛盾也一直就這樣擱置，從未化解。路總對我很好，工作上宛如父親一樣教導我。並且我大學讀研沒有學費時，他還找藉口給我發了獎金，並偷偷聯絡我的導師，請求導師能多照顧我一點。
“你那時還是個孩子，任性胡作非為，總是惹出一堆事情來讓我替你收拾。我羨慕過，抱怨過，甚至嫉妒恨過，我覺得命不公平，為什麼你擁有那麼多。
“後來我開始瞭解你，知道你的脆弱和敏感，知道你的小心翼翼和糾結，你也只是渴望關注而已。然後我替自己感到羞愧，因為那時我發現自己企圖想佔有你的父親。後來離職也是因為這個，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路總，便離開了。獨自來了上海後還受到路總很多關照，他填補了我生命父親的空白，很長一段時間我反覆糾結，我很怕看見你。”
莫啟南說道這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沒想到多年以後，我竟然又做了這樣的事情，這一次我企圖佔有你的愛人。也許我一直還在嫉妒你，任何方面都無法得到釋懷。”
路遙一直靜靜聽著，他看著莫啟南的臉上終不再是冷淡的疏離，而帶著小小的糾結與不安。他知道這是莫啟南一直未解的心結。
“你希望我怎麼做？”路遙問。
“原諒我。”莫啟南回答。
“可是你沒有做錯什麼。”路遙說，“我沒有恨過你，哪怕當年你忽然離職，我也只是生氣，並不埋怨你。反之我很感謝你，如果不是有你的關切拉了我一把，誰知我現在會是是什麼樣的，可能還在哪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吧。更別提後來我還能遇到昭昭，還有機會和老頭和解。
“老頭生病之後有一段時間總唸叨你，你那會應該在忙，而我也忙著公司的事就沒有去聯絡你。可誰知沒幾日老頭就去世了。你來參加葬禮那天，我心裡滿是愧意，我覺得最後該讓你見見老頭的。我知道無論你在忙什麼，只要老頭說要見你，你一定會來。
“莫啟南，我不能和你分享愛人，但老頭，他是一直把你當成他的兒子。”
路遙說著見莫啟南低下頭，長久的沉默後，莫啟南問他：“有煙嗎？”
路遙攤手：“我的煙被昭昭收走了。”
莫啟南平時是不抽菸的，他嘆口氣將眼神挪向窗外，對面是座商場，正重複播著聖誕節的熱鬧音樂。
“有一次過年我是在你家過的，那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過年。很熱鬧，很歡樂，就像一個家一樣。”莫啟南淡淡地說，“也許我也擁有了很多很多東西，只是還不滿足。一直不滿足。”
“你一直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生怕踏錯一步便會失去很多。”路遙戳穿他，“但太過謹慎不是什麼好事。人是可以擁有很多的，你也值得擁有這麼多。”
莫啟南沒有回答，一直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良久之後，他笑了，轉回來開玩笑地和路遙說：“所以你是來勸我去重新追求昭昭的？”
路遙眉頭一挑，也笑著回：“這事你想都別想。”
莫啟南說：“其實我一直知道昭昭不會喜歡我的。就如你說的，她太執拗太單純，一輩子心裡只裝得下一個人。這幾年來，她一直按著你們曾經規劃好的旅遊路線在走，她在各個角落裡去尋找你，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身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她有多麼想念你。她不能說，於是都寫在了她的專題裡。所以她並不是去工作，去追尋新生活，在心沒有著落的時候，她的生活只能算流浪。我曾想給她一個停靠口，但她心裡只有她認定的那個，好在，她最後也終於回到了那裡”
莫啟南說著想了想，“我應該還有她所有專題的備份，一會回去發給你。算我送給你們倆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