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疆回來後的半個月裡，這已經不知道是小雪說了多少次同樣的話了。她一直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昭昭，“人家帥哥最後明明是想讓你問聯繫方式的。結果你問人家為什麼抽菸？啊？人家那個時候抽菸的意圖還不明顯啊！人家在等你啊！”
昭昭苦喪著臉說：“我怎麼知道啊……”
“哎呦，可惜死了。昭昭啊，據說每個人這輩子只有這麼一次神奇的豔遇，你已經錯過了。”
昭昭不高興地癟嘴，但小雪說得沒錯，自己是有點太遲鈍，所以錯過了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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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後真的不會再見到他了嗎……
應該是不會了吧……他四處漂泊，任性且自由地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與星對唱，與月同眠，一輛越野車一顆心，說出發就能出發，日子簡單且愜意。此刻他又會在哪呢？在草原上吃肉？在海船上吃生鮮？還是……
昭昭有些失落，悄咪咪地把手機裡他的身份證又翻出來看——路遙，1995年9月11日出生，北京人，家住在北京豐臺區豐臺西路39號。
小雪見昭昭盯著手機出神，就知道她又是再看那張照片，便說：“就算你一天看八百遍，人家也不會從照片中走出來的。誒，不如，你直接去北京找他吧？”
“啊？那……那不會太誇張了嗎？”
“不會啊！很多人都為了尋找真愛而不惜萬里跑到異國他鄉去的。北京算什麼啊，飛機兩個小時，動車五個小時，咻一下就到了。你要樂意能一天跑個來回，根本連異地都算不上。”
“可是……”
可是我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
昭昭話還沒說完，前臺給昭昭發消息，告訴昭昭有她的快遞到了。
“快遞？”
昭昭去前臺取快遞的時候就很奇怪，她買東西一直都是寄回家裡，怎麼會有快遞呢？這份快遞是一份文件，順豐加急件，開啟裡面是一張美食節的邀請券。可上面寄件人的姓名寫得是化名，電話打回去也是關機，不知道是誰給昭昭寄的。
“好奇怪哦……”昭昭把那邀請券拿回到座位上，和小雪說了這個事情，小雪頓時激動起來，告訴昭昭：“這一定是那個越野車帥哥給你寄的！肯定是！”
“如果是路遙給我寄的，那他為什麼不署名呢？”
“哎呀，笨死了！這樣才浪漫啊！你啊，就假裝不知道是他寄的，然後到這個美食節上去，‘湊巧’又遇上了他，這不就說明，你們是天定姻緣，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嗎？多偶像劇啊。”
“可這不是……騙人嗎？”
小雪無語了，問她：“你想不想見他？”
昭昭點點頭。
“那就別廢話了，你就週末好好打扮一下，到這美食節上去，肯定是能找到他的。”
昭昭猶豫了一下，又問：“這真的是路遙寄得嗎？萬一這不是呢……”
“哎呦，我向你保證，這肯定是他寄得！你老就放一百個一千個心吧！”
小雪有些激動，聲音也很大，引來了部長。
“欸欸欸，請你們來上班是讓你們聚眾聊天的嗎？”
小雪趁部長不注意衝昭昭擺了個鬼臉，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誒，昭昭，客戶說那個海報還得改。”部長指著昭昭電腦，“你開啟給我看看。客戶說，這個顏色有些太藍了，不是他想要的顏色，你給換一個。還有細節處再調整一下，邊上的線啊，字型樣式啊，人物的佈置都調整一下啊。”
昭昭看著電腦上這張海報是真下不去手，這已經是客戶改得第十八回了，反正最後還是要第一版的，何必讓她這麼辛苦呢。
部長見昭昭沒動，便催促：“動手啊，難道你就這麼坐著，滑鼠就會自己動啦？快快快，動起來，今天前再改出三個版本給我。”
啊……又要加班…………
昭昭不敢直接抱怨，只好小聲在心裡嘆氣：我來這上班以來，還沒一天準點下過班呢……
但乙方設計師們的工作就是這麼慘，做出來的東西永遠達不到客戶的要求，給的工資也永遠配不上加班的時間。每天一來就開啟ps，一坐就是一整天，說實在的，做海報做logo做包裝盒剪影片做動畫，這些都不難，難的是怎麼才能第一時間達到客戶的要求。無論你第一版交出去的東西有多麼好，得到的反饋永遠都是“再改改。”
再改改？
到底改的是什麼啊？說顏色不滿意，不要這個藍色，那倒是直接告訴我一個藍色啊。說深藍淺藍，又說土不滿意，說薄縹淺縹又聽不懂，總揣個手在那裝成很懂的樣子，瞎比劃什麼呢……
昭昭一邊在心裡碎碎念抱怨，一邊默默把海報改完了。她疲憊地伸了個懶腰，把海報交給部長，只換來一句：“哦，好的。”
“連‘辛苦了’也不說嗎？”昭昭看了下手錶，“我這又加班到了十點鐘呢。”
十點鐘的上海似乎才剛準備熱鬧起來，但地鐵已經是末班了。昭昭因為加班沒來得及吃晚飯，在進地鐵前隨便在便利店裡買了份飯糰，等地鐵時又看到美食節的海報，不免心思有些飄。
“上海美食節，活動時間9月7號-9月8號，在楊浦區七巧國購物廣場。邀請了國內各個菜式的頂級廚師，八大菜系加各種小吃，一站式體檢，在此就能吃到全國美食……”
昭昭念著念著又嘆了口氣，拿出包裡的邀請函，小聲喃語道：“真的是你給我寄的嗎……為什麼呢……”
地鐵這時來了，昭昭心不在焉，跟著人流直接上了地鐵，路上還在發呆。她在想，人與人的關係到底要進展到哪裡才算得上親密？什麼時候開始才能無話不談，直接交流？為什麼沒有一個直接的衡量標準呢？比如我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可以加多少分，多少分開始能算是朋友，多少分以上是愛人，多少分以上是閨蜜……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一直是個複雜的事情，誰也無法真的去揣摩透對方在想什麼？在做什麼？他這麼做的意圖又是什麼？既然完全弄不懂對方，看不穿對方，又怎麼能知道對方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是不是出自他的真心呢？
“唉……”
昭昭莫名感覺有些沮喪，總覺得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自己似乎都沒辦法處理好……她回頭看，地鐵上人不多，三三兩兩坐著低頭玩手機，或是閉眼睡覺。看這疲憊的樣子，應該都是才下班。
在上海永遠不缺優秀的人，也永遠不缺努力的人。沒有誰是無可取代，無論你做什麼工作在什麼崗位上，只要你離開，下一秒就自有人能替代。
人人都說上海的競爭壓力大，年輕人在上海的生活似乎只能算是活著。早上七點起床去趕地鐵，九點到公司上班，十一點吃午飯，六七點鐘下班，等再坐地鐵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了。一天又這麼碌碌地過去了，好像什麼都沒做一樣。
換昭昭的日子來算，她的個人時間更短，每天睜眼就想著是做海報改設計，睡前還要應付客戶的訊息。似乎連正經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
昭昭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辭職。但辭職後呢？自己能做什麼？答應爸媽的要求去考個老師，還是早點找人嫁了算了？但昭昭才23歲，畢竟正年輕，若過早得把未來確定下來，總是不甘心的。可改變又談何容易，最關鍵的第一步，又有幾人能鼓足勇氣邁得出去？
“歡迎您乘坐軌道交通11號線，本次列車終點站：嘉定北。請為需要幫助的乘客讓個座。下一站：終點站，嘉定北。需要轉線的乘客，請注意換乘列車的首末班車時間，以免耽誤您的出行。下車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從左邊車門下車。”
列車播報響起，把昭昭從思緒中拉回來。
“嘉……嘉定北？！”昭昭慌張地左右張望，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做反了車。可這已經是末班地鐵了，回程的地鐵也停了，地鐵站過一會也要關了。
昭昭絕望地在這一站下車，出站後見四下陌生，還有點偏僻，荒涼得不像是在上海。
“我這是在哪啊？”昭昭攏攏身上的衣裳，看手中的飯糰已經涼透，心情低落又煩躁，路過垃圾桶時就順手把飯糰丟了進去。
人生確實不可能一帆風順，但事事不稱心，事事不如意，這也不對勁吧……
昭昭沿著街邊的小道一直走，希望能叫到計程車，路過一家平民居民樓時，不知是誰家在做飯，從樓內飄出一陣濃烈的香氣，帶著肉香。
“啊……好香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