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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節 仲夏夜的夢

從路遙那回來後昭昭向雜誌社請了三天假,她覺得以自己目前的心境無法好好地面對工作。意外的是莫啟南竟然很爽快的答應了,什麼諷刺的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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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握著手機許久,還是拉黑了路遙所有聯繫方式,但他的號碼自己已經背下來了。拉黑只是一個程式,想要與他告別的程式,但心接受與否卻又是另一件事了。

這幾天在家,昭昭一直在積極大掃除,收拾出許多舊東西丟掉,學生時代的課本作業,不再穿的衣服,舊了髒了玩偶抱枕,還有許多票根。以前昭昭覺得這是生活的證明,留在以後來看能帶出些許記憶,但現在想這些不都是無用的東西了嗎?自己早就不需要了。

何想問她怎麼了,昭昭只說:“之前那個大案子失敗了,老闆很生氣把我訓斥了一頓,還叫我回家好好反思一下。”

何想安慰她:“沒事的,接下來努力就好了,重新再讓老闆看到你的價值就可以了。”

昭昭心想:努力嗎?哪還有什麼機會呢。

休假進入第三天的時候,家裡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是佟夢。

佟夢不知怎麼找到自己家裡來的,進門很客氣地詢問何想:“阿姨,你好,我是昭昭的朋友,我找她,她在家嗎?”

何想看到濃妝的佟夢是有些不悅的,但沒表露得太明顯,還是客氣地把她請進來,“昭昭在家的,你等等,我去叫她。”

昭昭不解佟夢的來意,出來見她時,佟夢笑著與她說:“路遙喊我來的。”

“路遙?是誰啊。”何想好奇地問。

昭昭慌忙解釋:“一個同事……不,是我們老闆。”然後趁何想察覺出更多不對勁,便趕緊拉著佟夢出門了。

“媽,我們出去聊一會。”

“怎麼?你很怕你媽媽?”佟夢問。

昭昭看她一眼,老實說:“我是很怕你亂說話。你到底來幹嘛?”

“路遙說不放心你的情況,便喊我來看看。”

“這樣。我挺好的。”

好像再聽到他的名字時自己內心並不再有那麼大的波動。

秋季晚風吹的人頭疼,昭昭拉緊了外套,出門著急,穿得有點少了。

佟夢看著昭昭幾次欲言又止,後乾脆擺擺手說:“算了,我是真的懶得管你們。你和路遙分開了,也是我樂意看見的。走了,我會和他說你好得很,生活過得美滋滋的。”

“嗯,謝謝。”

可佟夢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昭昭只穿著單薄的衣服站在晚風時,心裡又不得勁,於是惱怒地走回來質問昭昭:“不是!薛昭昭,你到底怎麼想的啊?你是不是喜歡路遙啊?”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嗎?”

“有啊!如果你喜歡他,你就去表白,去找他,去哭著求著他不要走啊。你現在這麼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裝可憐給誰看啊!”

面對佟夢的暴怒,昭昭似乎沒話可以反駁,最後只吐出一句:“我不可憐。我很好。”

“是!你很好,你看看你自己這掉到下巴的黑眼圈,你這好幾天沒洗的頭,你哪裡好了啊?你如果覺得委屈,覺得不捨得,覺得生氣,那你都說出來啊,你憋在心裡幹嘛?等著誰去猜嗎?誰能猜得到啊!我們又不是你肚子裡蛔蟲!”

“佟夢你為什麼這麼生氣?”昭昭不解,她不是應該高興嗎?

“老孃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在這發神經和你說這些鬼東西!快被你們兩個給氣死了!”

佟夢說完又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邊吼:“薛昭昭,我不管!老孃今天就沒看見過你!你過得好不好,我根本不知道,要說你就自己和路遙說去!”

昭昭看怒氣衝衝離開的佟夢心想:佟夢也是個很溫柔的人啊。真好。我所遇到的每個人都很溫柔。

但昭昭給佟夢發消息,表明自己的態度:“我不會再去見路遙了,也沒什麼話要說。更何況,他也應該不想看見我吧。”

訊息剛發出去一會,佟夢就回撥過來一電話,昭昭接起電話來聽到又是一通罵:“薛昭昭!你是不是真的傻啊!路遙,他喜歡你!他喜歡你喜歡到不行了!怎麼會討厭看到你啊!”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傍晚會有小雨,昭昭在陽臺上曬了剛洗的床單,聽到雷聲轟鳴時忙抬頭去看天空,雨滴落下正滴在她臉上。

隨即暴雨轟然而至,都來不及躲避。

路遙……喜歡我嗎?

昭昭不是沒有聽見佟夢的話,而是不敢相信。曾幾何時她多希望能從路遙口中聽到這樣的話,月色真美也好,你真漂亮也好,類似於帶著一點點暗示的話,她都能馬上接收到訊號。可到頭後都是自己誤會了。

患得患失是從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失去。昭昭從不相信路遙會喜歡自己,也從未想過會再也見不到他。

他撬開了那個口把自己從這無趣的世界裡帶了出去,卻又擅自拋下自己說要離去。昭昭站在原地,沒有目標,沒有方向。在感情裡他們都是不自信的那一方,不敢開口,害怕改變,更畏懼失去。但曖昧並不會長久,從始至終都知道這段關係總有一天是要結束的。心裡卑微乞求著,再晚一天吧,再晚一刻吧,能再多看他一眼也好啊。但這一天終會來臨,不管有沒有做好準備都必須要去告別。

“喂?薛昭昭,你聽到我說話了沒?”

電話那頭佟夢還在叫自己,可昭昭已經失去了所有支撐自己的力氣。佟夢說得沒錯啊,我一點都不好。

失戀的痛苦在於你會不斷自我否定,他不愛我,他為什麼不愛我,他覺得我不夠好,我不夠優秀,我不值得他愛我……如此反覆糾結徘徊陷入死局,難以逃脫。

昭昭一直不是一個很堅強的人,遇到困難挫折她也不是一個能很好自我緩解的人,生活若狠狠打擊了她一下,她可能會從此一蹶不振。但之前有個路遙,有個人會拉她起來,會邊笑她:“你趴在地上幹嘛”,邊溫柔地抱住她,和她說:“沒關係,這不有我嘛。”

仔細想想路遙曾做過這樣的承諾,很多次,但都來不及讓他兌現。如果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話,就該把對他的記憶留在新疆,留在那個滿天星星的夜裡,把自己的心思也留在那沙漠裡,伴著風隨處飄散。

若到那裡為止,路遙與她來說便只是一場仲夏夜的夢,美好又單純。可思念回味一輩子的夢。

曾經你是我的所有幻想,可猝不及防變成了大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