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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眾生皆白

這名少女體態嬌柔,一頭烏黑長髮過腰,穿一件裹胸塑腰的紅綢錦緞,搭配一條白綺紅邊短裙,香肩玉腿外露,乍看之下,也是一位風韻尤物。但頭上卻生有一對高挑的獸耳,身後一條雪白蓬鬆的狐尾,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艾瑞莉婭一邊看著二人,一邊摸著小女孩的頭,溫柔的問道:“小妹妹,別哭沒事了,你叫什麼名字?有什麼難處跟姐姐說。”

小女孩啜泣了幾聲,回答道:“我……我叫安妮。我姐姐一片好心,來幫他們治療傷勢,他們不但不領情……還又打又罵的趕我們走……”

艾瑞莉婭看向這名獸耳少女,少女眉目低垂,神態平靜,受到這種對待卻是不怒不悲,閉目含顰之間更顯嬌媚婉軟。

艾瑞莉婭心想,符文之地眾生百態,什麼樣貌身形的生物都有。但是像這樣與常人無異,唯多一雙獸耳跟狐尾的貌美女子,卻是不多見,難怪別人會對她有所忌憚。接著開口對她說:“姑娘,你先起來。艾歐尼亞剛遭受劫難,人人惶恐,可能有些過激的反應,我在這先替眾人賠個不是。”說著就把安妮兩人扶了起來。

而這時圍觀者又說:“艾瑞莉婭大人,您可小心呀。這個人,她會妖術……”旁邊也有人跟著附和說:“對對,你看她長得妖豔邪魅,說不定就是個蠱惑人心的妖孽災星,聖域的禍端跟她脫不了干係……”

艾瑞莉婭抬手擺了擺,示意他們不要再講。然後問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剛聽說你在為傷者醫治,看你身邊並無藥物工具,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如果可以減輕人們的傷痛,我自當重謝。”

獸耳少女緩緩抬頭看著艾瑞莉婭,一雙琥珀色的秋水明眸,溫潤如玉。少女桃唇微張,語氣輕柔地說:“阿狸……”

這名叫阿狸的少女,隨後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右手,並慢慢地舉起右臂,伸出手掌,五指輕輕用力微張。便見她的手心發出一團淡藍色的光,光芒在掌中迴旋,最後凝聚成一顆發著藍白色熒光的法球。

圍觀的人都“啊”的輕叫了一聲,往後退了幾步。原本符文之地就有各種能量魔法流動,經常會見到不同怪異的力量,這位少女會一些魔法其實也不算驚奇。現在這些人更多的是出於內心對她的抵制懷疑,忌憚她會什麼可怕的妖術,看到此景便不自覺的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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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果然會妖術!快讓她滾出去!”旁邊又有人在鼓動。

而艾瑞莉婭則是安撫著他們的心情,說:“別亂講,世界上本就存在各種奧法秘術,像卡爾瑪大師的梵音符咒,或者慎大師的靈刃,難道這些都是妖異邪術嗎?”

旁人笑著說:“哎呦!那怎麼能夠!大師們的法術怎麼會跟這個小妖物的一樣呢……”

艾瑞莉婭搖了搖頭看著阿狸,示意她繼續說。

阿狸又說:“我自幼便可使用一些魔法,而這顆法球就是用我自身的魔力匯聚而成。可以有一些撫慰心靈、治癒傷病的效果……眼見這裡發生災禍,於心不忍,便也想出一份力……可是……”

這時又有人叫道:“可是什麼呀!誰要你的幫助!你個災星!被你這樣一弄,保不準哪天就被奪了精魄,別在這假裝好人了!”

艾瑞莉婭趕忙勸阻說:“誒!先別亂講,是正是邪,既然她有這個能力,試一下不就知道了。有負傷的人願意讓這位姑娘醫治一下嗎?”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驚恐的後退。艾瑞莉婭轉念一想,伸出自己的手臂,說:“來,阿狸姑娘,我之前在前線與帝國作戰,身上也受了一些創傷,還不得醫治,請你先幫我處理一下吧。”

旁邊馬上有人拉扯著艾瑞莉婭說:“哎呦!可萬萬使不得呀!不是我們有偏見,您一直在外抗敵有所不知,在帝國入侵之前,城中就有個傳了很久流言:說是聖域將有妖邪侵擾,給聖域帶來天劫厄運……這不沒過多久她就出現了,隨後帝國就發動了戰爭,我們便把她趕出城。可沒想到轉過頭聖塔就被焚燬倒塌了,城中一片大火……真是慘烈呀,等我們僥倖逃出城來,發現她們居然還在城外沒走。這一定是她在外面施的妖術!毀了我們艾歐尼亞千百年的聖域呀!”

艾瑞莉婭心知這一切災禍都是帝國造成的,各種複雜情況一時半刻也講不清楚,就不做解釋,不顧眾人的攔阻,先讓阿狸給她療傷。

只見阿狸抬起右手,把法球置於艾瑞莉婭的傷口處,就看到這法球中的光忽明忽暗,一股溫暖

的能量流進身體。同時艾瑞莉婭自己體內存在的力量好像也有所感應,與流入身體的這股能量顯得十分親和。沒過一會兒,手臂上的傷口就癒合如初,甚至沒留一點疤痕。

艾瑞莉婭先是謝過阿狸,然後舉起手臂甩了甩對眾人說:“你們看,好厲害的魔法呀,我現在感覺可是精力十足,舒服的很呢。誰也想來讓阿狸姑娘幫忙治療一下?”

就算這樣,眾人還是心存芥蒂的搖頭擺手紛紛後撤。

艾瑞莉婭看到他們的反應,便也無奈的說:“既然你們不願就罷了,用藥物療養也一樣的。可是也別再對她這麼排斥了,那些流言可不能亂信。我相信阿狸是個好人。”然後轉頭對阿狸說:“阿狸,天色已晚,你也先找個營帳休息吧,辛苦你了。”

眾人聽到要留阿狸在這,又是一陣騷動的說:“哎呦!艾瑞莉婭大人,可不能讓她們留在這裡呀,我們剛逃過一劫……這妖邪災星留在這,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艾瑞莉婭剛想勸說,阿狸就在一旁拉住她,從容的微笑說道:“沒關係的,我跟安妮去遠處找個僻靜的地方休息就好……謝謝你。”

眼下也是很難再說服眾人,艾瑞莉婭點了點頭跟阿狸說:“那好吧,我帶你們去拿一床軟席薄被,再一起去找地方。”說完就帶著二人離開了。

路過的人都遠遠退後避讓開,口中還發出聲聲細語跟嘆息,對著三人指指點點。艾瑞莉婭全然不顧,拉著阿狸的手有說有笑的走著,阿狸只是眉目低沉的附和,並不願意因為自己,讓艾瑞莉婭跟眾人產生間隙。三人拿了一些應急用品就向著遠處的空地走去。

三人找了一處大樹下的空地,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把軟席鋪開,坐在上面。

艾瑞莉婭說:“我的師尊,慎大師之前到內城檢視情況了。等他回來我讓他去跟眾人說,他是均衡教派最有威望的大師,肯定能說服他們,解除眾人對你的誤解。”

阿狸卻是淺笑著搖搖頭,然後說道:“沒關係的,我已經習慣了。我本就是雲遊各地,四海為家,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倒是對你……”說到這,阿狸看著艾瑞莉婭,擔心她這樣幫自己,會跟別人產生隔閡,眼神流露出一絲憂慮。接著又說:“我聽他們都叫你‘大人’?你是……?”

艾瑞莉婭先是一愣,轉念一想,阿狸在外流浪,並不一定認識自己,就說:“哦,我是那個……”艾瑞莉婭的心裡想著自己的各種不足,最近遭遇的種種事情,自己也都沒能幫上忙。心有愧疚,難於開口說是艾歐尼亞的領導者,於是打岔反問道:“我沒什麼,倒是你,為什麼會來這呀?帝國正對艾歐尼亞發起侵略,這時候來聖域多危險。”

阿狸撫著安妮的頭說:“我跟她多年來一直相依為命,大部分時間都遠離人群,在鳥獸花叢間雲遊……”然後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憂傷,繼續說:“我也許,在尋找一個人吧……”

這時,安妮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艾瑞莉婭,說道:“艾瑞莉婭姐姐,我陪著姐姐一路走來,聽說這邊可能會有一些訊息,就來了。沒想到會遇上這些事……這幾天我在城裡打聽,也並沒有姐姐要找的資訊,哎,又白來一趟,明天我們就離開吧。”然後她又看向阿狸,說:“姐姐,我餓了,想去找點吃的,你跟艾瑞莉婭姐姐先聊。”說完就起身拿著毛絨熊便要走。

艾瑞莉婭擔心的問:“安妮妹妹,你自己回去沒問題嗎,那些人……”

安妮笑著說:“沒關係的,他們雖然這樣對待姐姐,但是還不會為難我的。”說著就蹦蹦跳跳的走開了。

安妮一個人來到外城牆下的營帳附近,走著走著,看到前面城牆下的陰影處擺了一張長桌,長桌後面安靜的坐有一中年男子,這人帶著一頂高簷禮帽,帽子壓得很低,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容貌,手放在桌子上擺弄著三張紙牌。

安妮饒有興趣的走了過去,把頭搭在桌邊好奇的盯著桌上的牌,問道:“叔叔,這些紙牌真漂亮。”

這人嗓音低啞,沒理會安妮,自言自語說:“存而有形,生則有靈,活既有志。”

安妮也沒理會他的話,又說:“叔叔,這些漂亮的牌是幹什麼用的呀。”

這人依然自顧自的說:“一生三,三歸一。”同時他的手在桌子上撥動紙牌,把這幾張牌堆疊在一起,他的手掌按在上面一晃,疊在一起的牌就變成了一張,發出幽幽黑色光暈的卡牌。

安妮拍著手說道:“叔叔,真厲害!安妮也要努力,做些厲害的事情。”然後便轉身蹦蹦跳跳的走開了。

安妮離開後,這人桌子上留下的那張卡牌,突然發出橙紅色的火光,自燃了起開,而這個奇怪的中年人卻是依舊平靜的看著桌面,任由這牌燃燒殆盡。

如今的普雷西典夜色,再也沒有柔和的聖光映在夜幕之上。城外的一棵粗樹下,藉著淒冷的月光,艾瑞莉婭跟阿狸還在交談。過了一段時間,聽到不遠處的安妮叫著“姐姐”走了回來,樹下的兩人看過去,發現慎也跟著安妮一起過來了。

艾瑞莉婭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問道:“師傅,您可檢視出什麼線索?”然後又轉身指著後面緊跟過來的阿狸說:“這位姑娘叫‘阿狸’,她……”

慎打斷她說:“我回來的時候,遇到這位小妹妹,已經聽她說了大概。”

艾瑞莉婭先是對安妮微笑示意,接著對慎說:“那麼師尊……您願意出面代阿狸跟眾人解釋一下嗎?”

慎卻說:“艾瑞莉婭,你還小。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偏見,不是誰三言兩語就能說開的。”

“可是……”艾瑞莉婭又要開口。

慎打繼續說:“你有一顆熱忱的心,這很好。而其他人,並不一定會跟你一樣摒棄成見,一視同仁。要是強加施壓,反而會加重他們的偏激,甚至會對你產生間隙,徒勞無功又得不償失。今晚你們就在這將就一夜,明天一早就跟阿狸姑娘一同啟程吧。”

艾瑞莉婭瞪大了眼睛,一臉疑惑。慎看她的反應,就說:“阿狸姑娘應該也不會在此久留,艾歐尼亞現在正值戰亂,當然是遠離避開為好。你們正可以搭伴兒去往南方的港口,一起離開。”

阿狸點了點頭說:“大師說的是,我這次來到聖域,也沒能找到我要找的……就早些離開,免生事端。”

艾瑞莉婭看向阿狸說:“那麼,你接下來要去哪裡?我要去的地方可能會很兇險,不然你若沒有去處,咱們同行倒是會增添很多樂趣……”

阿狸說:“艾歐尼亞各地,我基本已經走遍。聽說,德邦聯盟人口密集,還是個開放、平等、自由的世界都市。不妨去那裡看看,說不定能打聽到什麼訊息……”

艾瑞莉婭嘆道:“啊……那可是在世界的另一頭,有夠遠的了……”

阿狸笑吟吟的說:“沒事,我本就居無定所,世界各處都遊覽一番,也不失為一種享受……況且,我的時間,又有很多,多遠都不怕……”

慎看著二人,感覺阿狸與艾瑞莉婭有著相似的氣息,心想如果沒有眼下的這些事,她們也許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然後對艾瑞莉婭說:“我檢視廢墟之後,別的地方沒有什麼特別。只是……這場大火,殘留的餘燼卻是讓我心中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你儘管全心去做你的事,艾歐尼亞跟普雷西典,有我在。”

幾人短暫的交流過後,慎便離開了。其餘的三人隨意的坐在席子上,輕鬆的聊著。

阿狸疑惑的看著艾瑞莉婭說:“方才聽你講要去一個兇險之地,不知是何處?你獨自一人可要多加小心,本來我也懂得一些術法,可是……”阿狸又看向身邊的安妮說:“我這個小妹妹卻是手無縛雞之力,如果我隻身一人,倒是不妨陪你同去的……”

艾瑞莉婭馬上擺了擺手說:“唉!怎麼能勞煩你呢,這本就是我的責任,而且……”想到這,艾瑞莉婭的眼神中流出一絲落寞,說:“而且,我已經給身邊的人,帶來很多麻煩了……阿狸,你們路上也要小心,畢竟你們兩個柔弱女子,你又生得如此美豔嬌媚,難免會遇到居心叵測之人。”

阿狸卻只是淺瑩一笑,說道:“這倒不必擔心,我自幼便獨自漂流,保全之法也是有的。”

兩人聊得甚是投機,而安妮則早早地就伏在阿狸的腿上睡去了。

夜色漸深,想到明早還要趕路,便也各自睡下。艾瑞莉婭、阿狸跟安妮,三人擠在一張軟席上靜靜地睡去。

夜風微涼,月光尤寒。沉睡中,阿狸潔白柔軟的狐尾緩緩地覆蓋在躺在中間的安妮身上,隨後本來是一條尾巴,這時竟分散成蓬鬆的數條,輕柔的伸展開,宛如一件雍容舒適的裘衣,也裹住了艾瑞莉婭單薄的身軀。

三人熟睡在帶有溫暖體溫的狐尾之下。而這個寧靜祥和的夜晚,今後卻只能在夢中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