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清少言繼續向前，尚風悅足尖一點，奮力追趕，忽見“風雪客”劍鞘自上而下疾旋而來，當下一矮身子避開劍鞘，右手一拍地面，順勢轉了一百八十度，仰面朝天，雙腳蹬地欲繼續追上。
“啊！”尚風悅瞧見無數劍鞘沖天而起，隨即衝著他頭頂稍前的位置呼嘯而下，低呼一聲，雙掌一拍地面，身體猛地向上彈起！
成千上萬的劍鞘卻已轟然落下，鋪天蓋地，如龍捲過境，形成圍困之勢。
“仙子，綺郎傷重！”尚風悅被困陣中，心知追之不及，只能高呼提醒。
砰！
清少言連踏兩腳，高高躍起，長槍則繼續往前，猛地扎在城牆上，槍桿嗡嗡搖動。
鍾離衣本已做好了無賴一趟的準備，卻見清少言猝然撤劍，速度亦隨之減緩不少，當即抓住機會，後背貼著城牆直衝而上，落在城樓一角，還未來得及喘息，即見清少言沖天而起！
“一生道雪·昔夢今塵——”清少言倒持“風雪客”，劍尖指天，雙手負於身後，念：“山海劍陣·起！”
只見“風雪客”在清少言身後鋪開，似孔雀開屏，一層一層，寒冷肅殺。
“天地靈根！”清少言踩著“游龍靈虛步”，再浮靈根，隨即雙手一抱，結了一個道脈“抱山印”，念：“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開！”
清少言抹開色瞳，一時雙眼變色，碧藍，金黃，絢麗奪目。
“劍浮色！”清少言催動三脈之力，開屏“風雪客”轟然一分，形如雲天之翼。
鍾離衣看得有些呆了，回過神來，周遭已是白雪茫茫，大海濤濤。
山海之陣，風雪之勢，平生有幸一睹，死而無憾。
風雪呼嘯，清少言靜靜地立在十步開外，一雙明眸冷冰冰地盯著鍾離衣。
鍾離衣抵受著四面八方的寒意，暗暗戒備——以眼下的狀態，鍾離衣想不到任何取勝……不，哪怕只是抵擋一招，也很難做到。
清少言仙姿傲然，還是十二年前在洛陽街頭狂歌痛飲的少女模樣，但一身冰雪，已與三年前在潛水江面對飲時的仙女判若兩人。
“小仙女，”鍾離衣終於完全喊出了這三個字，“能否聽我一言，我現在……”
“問‘風雪客’！”清少言平平刺出一劍，周遭氣息卻倏然凝聚，絕非尋常。
鍾離衣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被“風雪客”強行吸納了，訝道：“不是吧？”他並不是驚訝自己的氣息被吸納，而是驚訝於清少言出手就是絕世劍招——“一月劍·氣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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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與一般名劍的劍式不同，在“風雪客”的劍格與劍身之間有一劍龕，龕中有一顆自如旋轉的“清雪明燈”，明燈照世，亦有聚氣之能。
“別囉嗦，接招！”清少言娥眉一蹙。
鍾離衣心知此時催動真氣抵擋，無異於自殺，正想閉眼等死，周身氣壓突然一散！
“哦？”鍾離衣情不自禁抿了抿嘴角，氣勢一漲，墨劍錚然出鞘！
鏘！
雙劍交接，平分秋色。
單純比試劍招，鍾離衣不懼任何人，每出一劍都能逼得清少言回劍拆解，但換回來的是對方更不客氣的進招。
清少言平時獨居於琅琊仙劍崖，與劍脈弟子保持著一種疏離的狀態，讓人產生對她一種萬事不關心的誤解，忘了她曾是那個大鬧洛陽的熱血少女。
倆人拆解劍招，清少言攻守兼備，遊刃有餘，鍾離衣見招拆招，在拆招的基礎上即行出招，難免落於倉猝，加上他內傷未愈，難以久戰。
堪堪在第二十招之時，鍾離衣揹著清少言一轉身體，刺出一劍，正對著清少言心口，或許意識到不妥，劍勢略略一滯，破綻已十分明顯。
清少言已不必先守住一招再進招，當下輕輕側身，一劍刺向鍾離衣，卻在劍尖抵到鍾離衣心口前一抖手腕，變為劍柄相對。
避不開這一劍，則敗局已定，鍾離衣身體已經失去平衡，只能儘量避開要害，同時讓自己有出招反制的空間，拼著一死扳回劣勢。
清少言察覺鍾離衣沒有停止進攻的意思，微微一訝，隨即看破鍾離衣有用左手扣住自己後項的勢頭，右手墨劍在同一時間有迴旋倒刺的趨勢，大吃一驚！
這是同歸於盡的一劍！
清少言腦裡閃過兩個念頭，一個是繼續刺去，一個是撤劍退開，再圖他計。
不過讓她不痛快的是，這兩種方式都只是換來一個平局。
啪！
清少言推開扣著她脖子的鍾離衣，甩手就是一巴掌！
鍾離衣在扣住清少言的後項時就有些發愣，他知道清少言個性激烈，但沒想到清少言會在有個更好的選擇的時候選擇同歸於盡！
很快就來到的耳光更是讓鍾離衣不知所措。
“抱歉。”鍾離衣回過神來，連忙致歉。
清少言攤開手掌“呼”地吹一下，道：“打你一巴掌，是罰你失職。”
“是。”鍾離衣不敢多言。
清少言把“風雪客”換到左手上拿著，藏到身後，笑道：“你這麼不要命，天下當真無人敢說穩贏你。”
鍾離衣心裡有一面明鏡，就剛才那招，清少言只要一退就穩佔上風。攻勢劍法見招拆招，次數多了，難免在應變上有所差池，何況當真生死相搏，又怎會是單純的劍招比拼？
“折煞了。”鍾離衣欠欠一笑，岔開話道，“小仙女，這個陣勢是不是該撤去了？尚公子他……”
“你接近牛派門宅之時我就知道是你來了，而且知道你受了重傷。”清少言蹙眉道，“如今大妖未出，你們怎會弄得如此狼狽？”
“哇，你都知道還開‘氣聚’！”鍾離衣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好在忍住了，賣慘道：“知道……”
“有什麼打緊？”清少言白了鍾離衣一眼，沒讓對方把話說完，“我還會讓你死掉嗎？”
“是。”鍾離衣忍俊不禁。
“好了，別耽誤了，我先為你療傷，免得了有人帶話給弦姐姐，弦姐姐怪我不講情面。”清少言話裡有話，頗有意味地跟鍾離衣打趣。
“有勞。”鍾離衣當即趺坐以待。
清少言張開右手五指，在鍾離衣腹部氣海穴上一推，說道：“我剛才用‘一月劍·氣聚’將鎖在‘山海劍陣’的天地靈氣聚攏在一處，現在渡給你，保你迅速恢復。”
“好。”鍾離衣應道。
渡氣既畢，清少言站起身，撤了劍陣，召回“風雪客”劍鞘，收進清雪劍袋，蹙眉道：“你體內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
鍾離衣在襄陽時也讓意秋年探視過身體和傷勢，意秋年雖然不受“玄力”影響，卻不能感應到玄力的存在，聽到清少言一語道破玄機，心下一喜，應道：“嗯，說來話長。”
“那就慢慢說，”清少言道，“你說到哪裡人少？”
“東寶塔。”鍾離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