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大哥,怎麼樣?”阮生衣問完一句,小嘴微張,不安地等著。
炎塗蘇站在稍遠處,聞言也緊張起來,豎著耳朵細聽。
在這當口,她還瞥了眼石壁上的佛像,心情複雜。
鍾離衣透支真氣,額頭悶出不少虛汗,抬起袖口擦了擦,笑道:“還需休養,但已無性命之虞。”
“太好了!”阮生衣大喜,這才敢蹲下扶住尚風悅。
“嗯。”鍾離衣不動聲色,以免被炎塗蘇瞧出他虛弱,猝然發難。
在為尚風悅輸入真氣之時,鍾離衣察覺到另一股力量在起作用,他剛開始以為是桃花,雖然很難解釋,可是突然之間湧進來的“神皇之氣”,轉又讓他懷疑大孤覺禪師,雖然這幾乎不可能。
但此時此地,並無第二個人能夠給尚風悅傳輸“神皇之氣”。
“咱們這就出去吧。”阮生衣把手搭在鍾離衣手上,仍舊緊張。
“尚公子現在不宜走動。”鍾離衣暗暗調息,不敢中斷,卻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猛然發覺阮生衣體內的神皇之氣弱了許多,微微一訝,即想明白另外那股力量,不是大孤覺禪師,而是桃花。
可他一時間弄不懂桃花為什麼反過來救人,又是什麼時候、用什麼法門從阮生衣身上取走“神皇之氣”的。細細回想,他便記起抱著阮生衣離開的時候尚無異狀,“啊,是了,我對付狐妖之時,丫頭護著尚公子,怕是在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
阮生衣懵懵懂懂,依言不動,順帶照看尚風悅,卻見鍾離衣也兀自不動,心裡一下子明白過來,暗罵道:哎呀,我真是笨極!
“喂,你怎麼還不走?鍾離大哥有心放你一馬,你看不出來嗎?”阮生衣看了看炎塗蘇,總覺得對方的眼神似能看透一切,暗暗緊張,不覺出言恐嚇。
炎塗蘇不耐煩地白了阮生衣一眼,因為她突然想到一個可以完美解決生死局的辦法。
她想阮生衣若能夠一直使出“萬劍千蓮”,那麼一切就結束了。
可不知為何,阮生衣每悟一招,總是用過就忘。
那個白眼,可見是良有以也。
“我可以走,但是他的命要留在這裡。”炎塗蘇伸手一指鍾離衣,“斷臂之仇,不能不報!”
“你……”阮生衣又氣又怕,“簡直豈有此理,那不是你逼著鍾離大哥動手的嗎?”
“那又如何?”炎塗蘇冷哼道,“我跟他的恩怨,與你無關。”
“丫頭,你到甬道口等我。”鍾離衣突然開口,手握“有狐”紅劍,緩緩站起。
“你……”炎塗蘇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鍾離衣淡淡道:“時下孰強孰弱,你心知肚明。念你受人脅迫,並非首惡,你若說出幕後之人的下落,我可以暫不追究你的罪責。”
“別跟我耍嘴皮子!”炎塗蘇笑道,“你其實消耗甚巨,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你真的看得出來嗎?”鍾離衣話語中帶著一抹殺意,轟然一聲,只見炎塗蘇不知何時已撞到石壁上。
“好快的身法!”阮生衣被眼前所見驚得呆了。
炎塗蘇撲騰幾下,慢慢爬了起來,笑道:“痛快,痛快……”
鍾離衣不加理會,緩了一會,即見滿眼佛像,紛至沓來。
炎塗蘇被一招擊退,心裡沒底,不敢貿然上前,照著石窟裡的佛像幻化出數十虛影進行攻擊,既為試探鍾離衣的虛實,也是想藉此消耗鍾離衣的體力。
鍾離衣曉得大孤覺禪師的身份,明知佛像只是虛影,卻也不好提劍便砍,失了氣節。
然則不斷的閃避,不過徒增消耗而已。
“豈有此理!”阮生衣揮著鍾離衣的墨刀,刷刷幾下砍了幾個虛影去,肩頭撞在鍾離衣的手臂上,急道,“鍾離大哥,你幹嘛不還手?”
鍾離衣道:“交給你了,別大意。”
“好!”阮生衣雖是緊張,神氣不減。
“你看什麼?”炎塗蘇見鍾離衣冷覷著她,心裡直發毛。
鍾離衣道:“一睹你死前的容顏。”
“放肆!”炎塗蘇大怒,忽覺渾身動彈不得,驚道,“你,你想幹嘛?”
“豈有雲舒日,古來愁不絕。”鍾離衣踏步前行,神色凜然。
他本不想用壓箱底的武學對付炎塗蘇,畢竟對方連他的刀法都敵不過。
可眼下的情勢已不容許他有任何保留。在決定為尚風悅鎮住心脈時,他就已有所覺悟。過程中的變化,只是讓他又看到了希望,僅此而已。
他將炎塗蘇擊倒,卻發現對方很快又復原了,便知自己在劫難逃。
“丫頭,認真看這一招。”鍾離衣道。
“好……”阮生衣連之前那招都沒能看清,甚無底氣地應了一聲,同時保持戒備,不敢大意。
“是,是……太液秋風驚殘夢!”炎塗蘇從未如此地懼怕過死亡,若非渾身僵住,早已嚇得癱倒在地。
“不錯。”鍾離衣已無心去想對方是怎麼知道的。
“我,我……”炎塗蘇竟緊張到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池中築劍臺,高起三神山。”鍾離衣斜持“有狐”劍,一步一吟,“靈鰲負蓬萊,抃舞戲滄海。青玉四千裡,瀛洲幾曾改。長生方壺上,遠遊人不在。吾自乘雲螭,吸景駐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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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過來!”炎塗蘇無法使勁,恐慌已極,從薄唇之間擠出一句話來。
“廣寒氣浮空——”鍾離衣紅劍一掃,“太液秋風驚殘夢。”
忽然之間,炎塗蘇已看不到石窟,只見一片水墨之境。
這正是“太液秋風驚殘夢”招出之時化現的“夢逝之境”,此境一生,天地悲愴,夢逝之氣奪人生之意志,凜冽逼人。
“主人!”炎塗蘇大喊一聲。
“遲了。”鍾離衣殺意盎然。
夢逝之境,永歲飄零。
相較而言,“畫須臾之陣”無法從裡面攻破,“夢逝之境”恰好相反,無法從外面直接介入,除非介入之人擁有遠超於鍾離衣的實力,強行打破夢之結界。
“劃”的一聲,是利器劃破空氣的微響,快得不及眨眼。
叮!
炎塗蘇瞪著眼睛,不敢相信。
“你終於肯現身了。”鍾離衣道。
“我美嗎?”桃花嫣然一笑。
鍾離衣以“夢逝之境”引出桃花,其實抱有僥倖之意,但見桃花輕鬆竄入境中,不可謂不驚。
“你的衣服很美。”鍾離衣應道。
他沒有心思去追究桃花是怎麼闖進來的,但見“夢逝之境”未破,暗暗蓄勁,只待對方露出破綻,即發出絕殺的一招,一擊斃命。
“我這顆心最美,可惜你永遠看不到了。”桃花指著自己的左乳,雖是笑著,卻有別於平時的玩世不恭,倒見得有幾分誠摯。
“不見得。”鍾離衣道,“除非它是空的。”
“你不妨摸摸,看是不是空的?”桃花面不改色,抿著嘴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