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顏喉嚨裡發出一聲嗤笑,濃濃的不屑之意,彷彿一個巴掌打在五皇子的臉上,讓他臉色漲得通紅。
瞧見火候差不多了,赤顏才慢慢道:“本郡主,不屑與這些下九流的人同席。”
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這五皇子平日裝得再好,看這些放浪形骸的官員以及世家子弟就知道,這人也是個黑心肝爛骨子的。
想到赤顏的身份,五皇子才勉強收起怒氣,猙獰著臉說道:“不若赤顏就坐我的身邊來怎麼樣?”
到了他的身邊,他看她還能鬧出什麼么蛾子。
“郡主,郡主,我家世子請你來我們畫舫之中坐坐,我們畫舫之中可沒有那些三教九流的人。”阿福趴在欄杆上,用一根棍子撩開五皇子畫舫側面的簾子,笑眯眯地邀請著。
五皇子頓時勃然大怒:“這是哪裡來的奴才,來人,把他給抓起來。”
“等等。”赤顏淡淡到,轉頭問阿福,“你家世子是誰?”
“我家世子乃是忠義侯府的吳佩慈,就是被郡主您抽了三十鞭子的那個。”阿福笑嘻嘻地道。
原本斜躺在軟榻上的吳佩慈腦門一抽,扇子一收,唰的一下就砸在了阿福的後腦勺上:“你給我正經點。”
這缺心眼的,有這麼說自己主子的嗎?
這下可好,面子裡子都給丟了個乾淨。
阿福腦袋一偏,瞪著眼睛不滿地朝後面看:“世子您打我幹什麼啊,我說的明明就是實話。”
他們世子就是太任性,一天到晚的,想一出是一出的。
這種不著調的性子哦,郡主怎麼會看得上。
赤顏輕笑一聲,對這少年有了幾分好感:“我是受五皇子應邀而來,又怎麼能到你們世子的畫舫上去,你還是快些回去吧。”
“誒?”阿福詫異地看著她,“郡主您真的不過來嗎?我們這邊可清淨了,自從郡主您打了我們世子之後,我們世子就從來不往畫舫裡面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了。”
對於這一點,阿福簡直忍不住拍手叫好。
如果郡主能早點抽他們世子一頓,說不定世子現在就是個乖少年了。
吳佩慈聽著自己的老底兒都快被抖落了乾淨,從躺椅上蹭的一下跳起來,揪著阿福的耳朵就是一陣狂扇:“我叫你小子給我亂說話,我叫你小子給我亂說話。”
阿福棍子往對面一扔,立即抱頭鼠竄,誒喲誒喲的叫喚:“世子您不講道理,我替您請郡主,您還打我,誒喲,這沒天理了……”
赤顏瞧著那砸在宴會人腦袋上的棍子,面具下的臉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
吳佩慈這小廝,真有意思。
看著那世家子弟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她對著五皇子淡淡道:“五皇子不若先將東西給我,我們再言其他。”
“東西?”五皇子冷哼一聲,往身後一躺,邪笑道,“等郡主將本皇子伺候得舒服了,本皇子自然會給你。”
赤顏被他這話氣得渾身顫抖,冷冷質問:“衛舒安,你這話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五皇子眼神肆意地在她的身上掃視著,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這黑袍實在是太礙眼,等她過來,他一定要扯下那黑袍,露出那雪白的肌膚,好好欣賞,好好把玩。
阿福聽著對面畫舫的動靜,焦急道:“世子世子您快別打了,郡主都快要被欺負了,快去救急啊,救急啊。”
再晚一點,他們郡主就真的要被欺負了。
吳佩慈自然是聽到了那頭的動靜,他只是心中有些奇怪,赤顏一肚子壞水他可是門清,怎麼這一次就被五皇子拿捏住了?
“主子您快去啊!”阿福忍不住催促。
吳佩慈正要出手,有人卻比他快了一步。
“參見五皇子殿下。”一艘畫舫緩緩靠近,站在船頭的人朗聲道,“聽聞五皇子閱美人無數,今日我闌珊街選花魁,不知道五皇子殿下可否賞臉當個評委?”
齊晉書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赤顏,眼中隱隱有些探究。
也不知道郡主為何會來這裡。
受麟王所託,他對赤顏也還算是關注,這會兒聽到她被五皇子為難,就趕過來救急了。
五皇子看著站在船頭的齊晉書,仰頭喝下一杯清酒,興致缺缺地問:“不知你那闌珊街的人,與赤顏比怎麼樣?”
“這……”齊晉書心中怒笑,面色為難,“郡主身份高貴,又怎麼我闌珊街的姑娘可以比的,五皇子若是喜歡,自然能隨便挑選?”
“連今日的花魁也行?”五皇子好奇到。
“只要五皇子肯賞臉。”齊晉書一副求之不得的樣子。
“那就讓本皇子看看吧。”五皇子讓人移開簾子,在兩船之間搭上架橋,“赤顏,還不過來?”
赤顏停頓了一下,才慢吞吞移步地跟了過去。
那些五皇子的賓客,也三三兩兩地跟著過去了。
而誰也不知道,赤顏的侍衛之中少了一人。
吳佩慈看著赤顏就這樣和人走了,一時間氣急,拿著扇子就狠狠敲了一下阿福的腦袋:“走,咱們也跟上去。”
他腳尖一點,輕輕一躍,就從自家的畫舫之上移到了齊晉書的畫舫之上。
然而跟在他身後的阿福卻是哭喪著臉:“世子,世子,阿福不會跳啊。”
這淮河畔可不淺,大半夜的,掉下去了那是要完蛋的啊!
吳佩慈看著阿福那膽小如鼠的模樣,一時間抽死他的心都有了。但是想到這小子平日裡的那些貢獻,他磨著牙,最終又跳了過去,拎著他的衣領就往齊晉書的畫舫跳。“啊啊啊啊!!!”阿福看著那黑沉得不見一絲光亮的河水,高聲尖叫,像只章魚一樣纏在吳佩慈的身上,死活不肯放手。
吳佩慈腦門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地蹦躂,他狠狠地掰開阿福的手,往地上一扔:“你小子,再這樣就給我回家挖泥巴去。”
阿福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看著自己已經在畫舫上了,頓時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可是世子,阿福已經過了玩泥巴的年紀了。”
吳佩慈腳下一顫,走得更快了。
他要是再和他說話,一定會被氣死的。
赤顏跟著五皇子來到了齊晉書的畫舫上,才看見周圍的有好十多艘畫舫連在一起,而且都搭著架橋。
而在每一座架橋上面,或站或坐著一個女子,她們容顏美麗,有的翩翩起舞,有的低低彈奏,個個都跟天上下凡的仙子似的,讓人看直了眼。
就連原本滿心滿眼都在赤顏身上的五皇子,都忍不住吞嚥著唾沫在幾人的身上掃過。
齊晉書拱手道:“她們都太優秀了,評委們各執己見,都不能選出最後的花魁,不若五皇子就來做這個決定吧?”
大概意思,就是讓他喜歡哪個選哪個吧?
赤顏饒有興趣地看著五皇子,這人如此喜愛美色,她倒是要看看,對方會在選出哪一個?
顯然,五皇子也被難住了,他左看看又看看,總覺得這些美人都是各有千秋,讓他難以抉擇。
“這樣吧,不若她們先後表演一番才藝,以才藝獲勝如何?”五皇子眼珠子轉了轉,勾起一抹邪笑。
齊晉書面色一僵,而後很快恢復平常:“那就讓她們先後表演一番才藝吧。”
在這之前,這些女子已經表演過一番了,就連剛才,為了凸顯出自己,都不曾停歇過,生怕被淘汰出去。
五皇子這是眼瞎還是怎地?
縱然心中有再多的不滿,齊晉書卻還是保持著面帶微笑的樣子。
這些美人們紛紛從架橋之上下來,對著五皇子行禮,隨後整齊有序地進行著剛剛在架橋上的表演。
或許是因為有些疲憊了,這些表演有些力不從心,略微有些敷衍,但是即便是這樣,五皇子依舊很難抉擇。
他猶豫著,忽然轉頭看向赤顏,邪笑道:“既然赤顏和他們同為女子,不如就由雲清來選吧?”
等他掌控了赤顏,再和這個花魁一起,三人共登極樂世界。
赤顏已經被他這不依不饒樣子弄得極為心煩,她冷聲道:“五皇子先還我的東西可好?”
五皇子聽著她這話一頭霧水:“還你的東西?”
她不應該是求他嗎?
正在他思索的實話,他的畫舫之內忽然衝進一群官兵。
“搜!”
五皇子的畫舫之內空蕩蕩的,領頭的太子看著中間的架橋,帶著人就往這邊走。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衛青玄今日仍舊穿著一身舊衣袍,卻不像之前那般隨意地散開,反而是遮得嚴嚴實實。
幾個月的調理,他身體之中的毒素終於逼出來大半,且不再暴躁易怒,敏感怕疼了。
五皇子看著面容嚴肅的太子,驚愕的表情定格在臉上:“太子怎麼來了?”
“有人看見一個竊賊跑進了你的畫舫,我帶人出來追查,你們可有看見?”太子視線在周圍的人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赤顏的身上,“這是誰?”
“是我。”赤顏伸手揭開面具,鎮定自若地面對著太子,“好久不見。”
“赤顏?”太子忍不住皺眉,“你怎麼在這裡?”
這大晚上的,怎麼還和別人廝混在一起。
赤顏聞言,眼中浮現出一抹無奈,她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遞給太子,道:“我也想回去休息,可卻沒有辦法,龍牌丟了,我又怎麼能心安。”
看著那封熟悉的書信,五皇子的眉頭忽然一跳。
太子結果書信,開啟一看,臉色頓時陰雲密布,“胡鬧,這簡直是胡鬧。”
他狠狠地瞪了五皇子一眼,怒道:“你將赤顏的龍牌藏哪裡去了?”
五皇子一頭霧水:“什麼龍牌”
瞧見他這個時候了,還敢裝傻,太子一把將書信扔在他的臉上,吩咐周圍侍衛:“給我搜。”
龍牌乃是身份的象徵,每一塊龍牌,都代表著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尊貴無比的身份,整個齊王朝,也不過三塊,一塊在麟王的身上,一塊在父皇的身上,而最後一塊,則是在赤顏郡主的身上。
偷竊龍牌,就和偷竊虎符一樣,乃是重罪。
衛舒安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自尋死路。
太子眼中閃過一道冷冽的光,冷然道:“現在交出龍牌,還能從輕處理,你若是不交出來,即便是皇子,那也是重罪。”
衛舒安看著那封書信,腦袋一陣晴天霹靂,他驚怒大吼:“這不是我寫給她的,我寫給她的不是這樣的。”
他手忙腳亂地撕碎了那封書信,扔在地上,陰狠地看著赤顏:“是你,是你偷換了我的書信對不對?你怕我不給你藥,你就這樣陷害我……皇兄,我沒有偷她的龍牌,你若不信,就搜查她,那龍牌一定還在她的身上。”
看著那一堆信紙,赤顏無奈道:“五皇子,你給我的藥,我現在還放在家中,整整一瓶,您當初雖然說那是大補,可是那藥會損傷人的根本,我本就體弱,怎麼會服用那藥,又怎麼會再次問你要呢?”
她幾乎是想忍不住拍手叫好,這書信真是撕得好,撕得妙啊。
撕了這書信,拿他就是板上釘釘的罪名了。
不過縱然心中高興,但是她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薄怒:“這龍牌有多
重要,你身為皇子,也是知道的,竟然用此來威脅我,還想將我的龍牌扔進水裡,我若不是被你逼得無法,又怎會來這煙花之地,同這些下九流的人站在一起,任由他們侮辱。”
說著,她臉上浮現出一抹愧疚:“我愧對父親,愧對先皇,今日之後,我就去找皇上,去給先皇守陵。”
“赤顏,你慎言。”衛青玄趕緊制止住赤顏,冷聲到,“今日之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還在守孝,守皇陵還用不著你去。”
他冷淡地瞥了一眼五皇子,頓時叫他如墜冰窟。
吳佩慈看著赤顏那樣子,心中一聲果然。
怪不得她有恃無恐,感情正挖了坑請君入甕呢。
五皇子這個蠢貨,竟然想威脅她,真是活該倒黴。
周圍的氣氛逐漸凝滯起來,原本那些在五皇子麾下的人,大氣都不敢吱一聲,他們想到自己剛才對赤顏的出言不遜,一時間後悔不迭。
怎麼就鬼迷了心竅,忘了當初這位郡主的英勇事蹟了呢。
“報,太子殿下,我們在五皇子的櫃子裡搜到了這個。”士兵遞上來一個黑木匣子。
看著那個黑木匣子,五皇子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無比,他伸手就想要將那匣子搶過來。
這一幕落在太子眼裡更加可以了,他一腳踹開五皇子,伸手開啟匣子。
完了!
五皇子頓時面如死灰。
那匣子裡面,裝著他曾經給太子下的五石散。
“這是什麼?”太子伸手拿出一塊黑金色的游龍牌子,扔給赤顏,冷笑地看向五皇子,“你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的?”
看著那一塊黑金牌子,五皇子眼珠子都快迸凸出來了,他不敢置信地嘶吼著:“不可能,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這塊牌子,你們陷害我,你們陷害我。”
“陷不陷害可不是你說了算的,來人,把五皇子押回宮中。”太子大手一揮,面上一副風雨欲來。
赤顏看他面色不佳,也不在意,反倒是拱手道:“今日多謝太子幫忙。”
“無礙,你的幾味藥,我已經收到了。”太子不在意地到,眼眸深沉地看著手中的黑色匣子。
他本來是來抓捕逃犯的,沒成想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原來五石散這玩意兒,竟然是老五這兒出來的。
原本他還懷疑是老七,現在看來,這個老五比老七更為陰狠毒辣。
赤顏拿回玉佩,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淡淡道:“若不是太子及時趕到,怕是我就要成為這些下九流的人之中能夠隨意褻玩的物件了。”
“什麼?”太子目光一冷,看著五皇子麾下的那群人,命令毫不留情地下達,“來人,將這些人全部抓住天牢,等候發落。”
眼看著自己就被士兵架了起來,當即就有人高呼:“太子,太子我等冤枉啊,是他們,是他們對郡主不敬,是他們啊。”
“對啊,太子,不是我們,是他們啊。”
那幾個出言不遜的人早就臉色一片慘白,眼神茫然。
齊晉書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眉頭暗中一挑。
為何他覺得,這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呢?
看著那些被拖走的人,吳佩慈忍不住摸了摸後背。
感覺還是有點疼。
這個赤顏郡主還真是眥睚必報,果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赤顏嘴角掩去唇角的笑意,道:“既然這樣,我就不便久留了,太子好好保重身體,我先走一步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
龍牌被偷,皇帝大怒。赤顏被皇帝召進宮中和五皇子對峙。御書房,五皇子正惡狠狠地瞪著赤顏,目光隱含威脅:“赤顏,你可不要撒謊,最好如實稟報。”赤顏低頭斂眉,一聲不吭,模樣委屈至極。“夠了!”皇帝操著一個茶杯就砸在五皇子的額頭,“你當朕是死了不是,你給我滾,吏部你也不用去了,滾回家去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你要是敢出來半步,朕打斷你的狗腿。”
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作假,簡直就是可恨至極。
皇帝大怒著讓御林軍把五皇子拖了出去,不悅地對著赤顏道:“你既然手中握有龍牌,就要好好保管,切莫讓什麼不三不四的偷去了,到時候你怎麼對得起先皇。”
“是。”赤顏低低應到。
皇帝心煩地揮揮手,將她趕了出去。
一出御書房,赤顏就松了一口氣,這一關,算是混過去了。
短時間內,五皇子也作不出什麼么蛾子了。
路過風棲宮的時候,她忽然聽到幾聲吵鬧,晃眼看過去,竟然是一個孩子抓著一個年老婦人的手,在地上又是滾又是哭。
“這是?”
身旁的小太監非常有眼色地上前解釋:“這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小公子,今日皇后娘娘請宇文老夫人進宮敘舊,小公子也跟著過來了,正和十皇子殿下在御花園裡玩呢。”
赤顏瞥了一眼,才發現衛央就在那孩子身邊。
宇文老夫人對那小公子沒法兒,拿著柺杖就往他身上抽,一邊抽一邊罵小兔崽子。
皇后領著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趕了過來,急忙道:“娘,您這是做什麼呢,榮兒還是個孩子,你這樣打,打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她急匆匆地就想去拉開,結果卻被宇文老夫人一棒子開啟,只聽得老夫人厲聲斥責:“打死了才好,打死了,咱們一家子就可以在地府團聚了。”
皇后面容一白:“娘,您這是什麼話。”
老婦人目光銳利,完全沒有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的和藹,“我這是什麼話,你還聽不懂嗎?我告訴過你,不要再召我進宮,你今日騙榮兒進來,再有下一次,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風棲宮的柱子上。”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周圍的人趕緊埋下頭。
赤顏眉頭一挑,忽然想起一件事。
當初先皇還在的時候,皇后其實只是皇帝的側妃,而太子的母親,才是正妃。
直到後來,太子的母妃去世,皇帝登基,側妃成了皇后,而鎮國將軍府的幾位將軍,卻接二連三地戰死沙場,只剩下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和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
按理說,女兒成了皇后,老夫人應該高興自己有了撐腰的才是,但是這麼多年,鎮國將軍府似乎一直很不待見這個皇后。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赤顏沒有看完這場鬧劇,但是心中約莫有了底,也忍不住有了一個猜測。
她慢條斯理地剝著葡萄皮:“龍影,可有找到真聖旨的下落?”
“還沒有。”龍影說,“我們的人追到一半,那人似乎是發現了我們,就斷尾逃了。”
“逃了?”赤顏挑眉。
難不成那人也是想保護聖旨?
按照父親的猜測,即位詔書上寫的是麟王的名字,既然是想保護聖旨,那麼是不是有可能,那人會拿著即位詔書去找麟王?
“是。”龍影站在她的身後,“我們在找詔書,皇帝那邊的人似乎也還在找。”
赤顏眼神一閃,將葡萄丟回籃子裡,拿出帕子擦拭著手,“必要時不必找回聖旨,保護好那人。”
“是。”
皇帝一日沒有拿到真的聖旨,必定會寢食難安,心神也會分散,對於麟王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這幾年,麟王應該也能少一點麻煩吧。
赤顏想起那個男人,眼中帶著絲絲笑意。
“世子,咱們就這麼翻牆,不太好吧?”阿福欲哭無淚地看著自家世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安府的牆頭上,這要是被逮到了,那可就真的完了。
吳佩慈狠狠地瞪他:“你給我閉嘴。”再這樣吵下去,侍衛都要被他引來了。
也不知道那丫頭的院子是哪一個?
赤顏躺在椅子上,半夢半醒之間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她不耐煩地蹙著眉,緩緩睜開。
“你睡得倒還挺沉的,不是說守孝期間就該在家吃齋念佛嗎,你怎麼這麼悠閒?”吳佩慈坐在牆頭,直愣愣地看著她。
赤顏慢慢闔上了眼睛,而後猛然睜開,撿起旁邊的葡萄對著吳佩慈就砸了過去。
吳佩慈偏頭躲過,有些不滿,“誒,你怎麼一言不合就砸人啊?”
“家中來了賊人,自然是要兇悍點的。”赤顏淡淡到,她閉著眼睛,感受著這暖洋洋的溫度,忍不住嘆息。
可惜了,這麼舒適的一覺,居然被人打擾了。
“你就不好奇我來做什麼?”吳佩慈又問。
“那世子是來做什麼的?”赤顏順著他的話問。
除了上次救這個傢伙的一次,還有鞭打了對方三十鞭子,以及在覺雲寺坑對方的那一次,他們似乎沒有什麼交集了吧?
吳佩慈從牆頭一躍而下,在龍影危險的目光之中拿了一串葡萄扔在嘴裡:“你猜猜我來做什麼?”
“世子不願意講,那就請出去吧。”
淡淡的聲音,平靜無波的面容,沒有一點點的好奇,吳佩慈看著她這樣子就十分不爽。
他眼珠子一轉,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伸出食指輕挑著赤顏的下巴:“其實我想問,郡主的孝期過後,我娶郡主為妻可好?”
啪!
“阿大,送客。”赤顏冷臉看著吳佩慈,毫不留情地到。
龍影早就看吳佩慈不爽很久了,當即就拎著他的衣領,往牆外一跳,從牆頭就給扔了出去。
“開個玩笑,不用這麼介意吧?”吳佩慈摸著身下無辜遭殃的阿福,無奈地到。
龍影留給他一個無情的後腦勺。
阿福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自己身上的世子,“世子,您要是再不下去,阿福就快被您壓死了。”
吳佩慈狠狠地揉了揉他的腦袋,陰惻惻地威脅:“你說什麼?”
阿福識相地搖頭:“沒,沒什麼。”
世子真是太不著調了,活該被郡主趕出來。
然而吳佩慈絲毫沒有被趕出來的自覺,他看著不算高的院牆,磨牙笑道:“真以為這樣就能把我趕出來了不是,真是太天真了。”
說著,他腳下一蹬,又翻了進去。
赤顏還在那個躺椅上坐著,搖搖晃晃地躺在上面,看起來很是恰意的樣子。
他本來想走過去嚇他一跳,但是剛剛翻過去,她眼睛都不睜開地道:“你還沒被扔夠不是?”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吳佩慈不解。
“你要是多長點腦子,也就知道了。”赤顏指著牆頭的鈴鐺,這要是去做賊,東西還沒偷到,就被人給抓住了。
“說吧,來我這兒有什麼事?”對於剛才吳佩慈那些糊塗話,她是一句都不相信的。
吳佩慈收起那些吊兒郎當的神情,探究地問:“你那天為何要救我?”
明明他們是不對付的,明明和皇帝的關係這麼好,居然還包庇他,這簡直就是讓吳佩慈不得其解。
“不過是順手而為之罷了。”赤顏淡淡道。
“是嗎?”萬元啊忽然湊近,“那郡主,為何又要故意陷害五皇子呢?”
“我何時陷害了五皇子?”赤顏一臉無辜地看向他,伸手阻止了他再向前的
動作,一臉的似笑非笑。
那笑容讓吳佩慈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轉向了另一邊坐下。
“我這裡有個訊息,不知道郡主願不願意聽?”他拿起一串葡萄,隱晦地看了眼一旁的龍影。
“說吧。”赤顏閉目養神,“阿大是自己人。”
“郡主可想知道,令尊是被誰害了的?”他薄唇掀開,饒有興趣地想看看赤顏面色大變的樣子。
然而註定要讓他失望了,赤顏不僅沒有面色大變,反而連眼皮都難得掀開。
她只懶洋洋地問了句:“是誰?”
吳佩慈臉上的笑容一僵。
這發展,不對頭啊?
他探究地看著赤顏,壓下心中的懷疑,嚴肅道:“你可知道皇帝這些年,對你父親做了些什麼?”
“不知道。”
吳佩慈:“……”這話簡直沒法兒談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自己心裡面的無奈,隨後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她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平靜了,按理說,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的話,除了反駁,那就是洗耳恭聽。
這讓吳佩慈不得不有另外一個猜測。
赤顏終於是撩開了眼皮,淡淡地看向他:“在問這之前,我還是想知道是,世子是以什麼身份來對我說這句話的,是以你世子的身份,還是以……別的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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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尖輕叩著桌面,面色淡然,像是在和老朋友敘舊一樣平和。
然而吳佩慈卻還是忍不住失色站起:“你早就知道了。”
難不成她今天是在這裡故意等他的?
赤顏伸出手指往下壓了壓,示意他坐下:“如若我知道的話,就不會問世子了。”
她心中只是隱隱有些猜測而已,便道:“世子這雙眼睛,真是好看極了。”
吳佩慈風流不羈的模樣終於是消失不見,他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你還真是可怕……沒錯,我是樓蘭的人,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們忠義侯府,可以說是陪著太祖一起打下的天下了,哪個吃飽了撐的會以為他們家事樓蘭人。
赤顏輕輕啊了一聲,食指撐著腦袋,淺笑道:“你那眼藥水是我們杏林的專賣品,僅此一家,別無僅有。”
自家的玩意兒,赤顏還是能夠認出來的。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當初在狩獵場遇到吳佩慈的時候,她起了疑心。
袖箭這種東西,作為一門暗器來說,在齊國的上流社會並沒有出現過。
但是樓蘭人,卻是慣會用的。
還有赤顏的身份,為何那些樓蘭人一點都沒有徵兆地出現在了皇城,以前的樓蘭,是從來不會同齊國有什麼聯絡的。
還有一點,那便是那吏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將赤顏帶回府中起碼也有小半年的時間了,按照對方的那個性子,為何會一直忍著沒有對赤顏動手?
而且為何赤顏恰巧能在那個時候逃出來?
赤顏的父親死了有六年了,那個時候小小的一個,又是誰在養赤顏?
還有狩獵那一天,連母親都不知道她在蒼茫山脈中不見了,赤顏又是怎麼知道的?
當然,這些猜測都是次要的,本來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直到那一天。
將赤顏帶回來之後,她讓龍影去查了一番,結果正好查到樓蘭月和吳佩慈竟然有聯絡。
天知道那一天,她簡直差點提著劍去把吳佩慈捅成篩子。
幸好她忍住了。
但是即便是這樣,赤顏還是頗為惱火地看著吳佩慈。
吳佩慈被她看得有些心虛,打著哈哈轉移著話題:“她再怎麼說也是皇室血脈,遲早要回到樓蘭的,你把她養在身邊,對她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那什麼才是好事?”赤顏冷嗤,拂袖遮住忽然冒出來的陽光,“你說樓蘭人就必須回到樓蘭,你們忠義侯府怎麼不回去?”
“我父親是齊國的人。”吳佩慈辯解。
“她父親也不是樓蘭人,怎麼樓蘭就不肯放過他們?就因為她母親是皇室?那樓蘭也太迂腐了一些。”赤顏想起這個就來氣,“樓蘭現在裡面的局勢危險,你偏偏這個時候想把她送回去,你這不是害她是什麼?”
赤顏天賦異稟,但面對樓蘭那些層出不窮的手段,就連樓星都遭了殃,作為一個孩子的她,又有什麼抵抗的能力?
她現在回去,無異於羊入虎口。
“樓蘭的內亂已經平息,殘餘勢力構不成威脅,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吳佩慈出言保證。
“放心?”赤顏扔下葡萄,“你說的放心,難道就是指當初樓蘭月那種所作所為?若是這樣的,我可能不能如你所願了。”
在驛站裡面挖暗格,將赤顏藏起來,這就是赤顏心頭的一根刺。
梗在她的喉嚨裡,時時刻刻提醒她,不能小瞧了每一個人,不能再像那樣衝動。
但是也異常讓她難受,她一日身在皇城,就一日放不下這些。
“這件事,是樓蘭月衝動了。”吳佩慈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然而緊接著他就話鋒一轉,“你難道就不想替樓星報仇嗎?”
“你……”赤顏面色一僵。
“我知道你同公主是好友,事實上,我以前也見過她,而她也在暗中一直照顧小公主。”吳佩慈趁熱打鐵,“她是赤顏的母親,她的母親和父親都被樓蘭的叛徒害死了,你就不問問,她想不想報仇?”
不知什麼時候起,太陽從雲層之中溜了出來,打在人的臉上,從暖洋洋變得熱烈。
赤顏做了一個夢。
那時樓星倚在欄杆上喝酒,她喝酒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女子,反倒是帶著男子的灑脫和豪邁。
樓星人如其名,那一雙眸子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樣閃亮,她笑嘻嘻地捏著她的下巴,說:“雲清啊,要不要也來一口?”
赤顏斷然拒絕。
樓星咕噥了一句沒意思,結果腳下一滑,徑直就從欄杆上栽了下來,摔了個慘烈非常。
場景又從這一瞬間切開,她坐在浴桶之中,樓星站在她的身後。
赤顏有一個貧血的毛病,而正好樓星的血和她的匹配,她身上的血,起碼有三分之一是來自於樓星的。
可以說,是樓星是救了她的命也不為過。
當初樓星死在那個人的墳前,是帶著滿足走的。
但是赤顏卻知道,樓星是恨的,如果不是樓蘭的奸細,他們又怎麼會經歷這麼多的苦難。
可是後來,樓星卻說:幫我照顧好孩子,我不想讓她經歷我的苦難,我不想讓她回到樓蘭,你也不要告訴她,她的母親是樓蘭的公主,是個沒用的傢伙,那樣她一定會很失望的。
她穿著一身如火一般的燦爛的嫁衣,趴在那人的墳頭,睡著了之後,再也沒有醒過來。
赤顏從夢中陡然驚醒,她下意識地遮住陽光。
吳佩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但是赤顏卻撐著傘,替她擋著太陽。
她啞著嗓子道:“赤顏?”
“姐姐。”赤顏偏著腦袋看她,淡淡到,“太陽大了,在這兒睡覺不好。”
小孩兒平淡的語氣裡面,是難掩的關心。
這讓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她伸手接過拿把傘,問:“你想回樓蘭嗎?”
赤顏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若是以前,赤顏先入為主的,自然會以為這孩子對她那父親母親沒有什麼記憶,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感情。
但是現在,她看見了。
那種懷念的,迷茫的感情。
赤顏拉過她的手:“我只是想問問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援你的。”
她會尊重她的選擇,同時,也會給予她最大的支援。
“姐姐,你能把……我母親的事,全都告訴我嗎?”赤顏猶豫著慢慢道,她從來沒有母親的記憶,但是記憶之中,似乎有誰,一直陪伴著她一樣。
赤顏思索了一會兒,才從自己和樓星見的第一面開始說起。
她說了很久很久,幾乎是事無巨細,等到太陽高高爬上日頭,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赤顏今日穿著一身紅衣,豔麗的,火熱的,竟然和原來的樓星慢慢重疊,她堅定而有力地說:“姐姐,我想,回去。”
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年紀應該有的,那般堅定,那般無畏,就像是一頭剛剛成年,即將衝出山林的老虎。
赤顏喉嚨裡發出一聲悶笑。
“那就去吧!”
讓她看看,樓星的孩子� �能不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吳佩慈是在第二天晚上翻上安府的牆頭的,他一向灑脫放蕩,連夜行衣都沒有穿,身上還掛著一身鬆垮垮的袍子,髮絲隨意地散落著,還繚繞著幾抹脂粉味,活像是剛從那個美人堆裡爬出來似的。
“你若是不想被安府的人當成採花賊打,那便繼續在牆頭待著吧。”赤顏的聲音從窗內傳出。
她面前正擺放著一個小小的包袱,零零碎碎的放了不少的瓷瓶,還有些細小的暗器。
燭火撲打在她的臉上,讓她一貫清冷的臉都多了幾分溫度。
吳佩慈撩起被風揚起的髮絲,眼波流轉:“你可是答應了?”
“帶她走吧。”她將包袱拴好,掛在赤顏的背上,細細叮囑,“我給你的藥可全部知道了?”
赤顏點頭。
“此番前去,不宜和那些人正面衝撞,記得姐姐教你的,當你的武力值不夠的時候,一定要多動動腦經,實在不行,該認慫的時候,就不要堅持著,知道了嗎?”
“知道了。”
“那就走吧。”
她牽著她的手,一路到了牆角,對著吳佩慈道:“我將她交給你了,若是她出了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吳佩慈的身後還跟著兩個白衣人,茶金色的眼睛,兩人一左一右地牽起赤顏,躍上屋頂。
“我會保護她的。”吳佩慈留下一句話,迅速離開。
都走了!
赤顏輕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道:“你還待在那裡做什麼?”
“郡主。”角落之中慢慢地摸出一個人影,清瘦的身形拉出狹長的影子,“您為何要背叛皇上?”
荊兒面色蒼白地看著赤顏,眼中含著不可置信的淚水,這幾個月來,她可謂是吃盡了苦頭。
“不裝病了?”赤顏轉身看她,慢慢地往屋內走,“我問你,你為何要殺我父親?”
“難道就因為是皇帝的指令?”她轉頭到,面上盡是冷意,“你雖不是家生子,可也在安府待了不少的時間了,安府對你不薄,你卻仍舊是殺了我父親,這又是什麼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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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皇上,丞相背叛了皇上,那就該死。”荊兒面色變得酡紅,她憤怒到,“可是皇上對您比對自己親生女兒還要好,您不能背叛他,您不能。”
“我能。”赤顏小聲到,慢慢地關上了門,將荊兒也關在了門外。
荊兒掐緊了雙手,不甘地看了赤顏的房門一眼。
她本來已經打算好了,挾持赤顏離開,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根本不被她激怒,不進這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