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坐在學校會議室常見的黑色椅子上,布面、網狀的椅墊,因為使用時間長,裡面的海綿已經沒有什麼彈性,她保持著一個非常不舒服、緊張的姿勢,特別乖的坐著。雙手都垂在大腿上,躲在桌子後面,兩隻手手指不安的捏來捏去。
坐在她對面的是現在高三八班,也就是榮祿所在班級的班主任許雲長。
他和眠眠印象中的樣子,沒什麼變化,還是那樣,愛蹙眉黑臉,嚴肅嚇人的樣子。
“找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許雲長問。
眠眠慌忙搖頭。
“你現在還和榮祿一起住嗎?”許雲長問。
眠眠茫然點點頭,又搖搖頭。
許老師眉頭鎖的更緊了。
“哦,我,我我現在住校……”眠眠慌忙解釋。
許雲長點點頭,想起她已經大學了,“你是在咱們市上大學?”
“對對對。”眠眠慌忙三連點頭。
“你別緊張。”許雲長注意到她那眼巴巴專注盯著他的樣子,咳嗽一聲,“找你來,是因為……榮祿交的家庭資訊表上,聯系人……聯繫方式……寫的是你。”
眠眠眨眨眼,露出天然又茫然的神情。
他們相互望著,靜默了十秒。
眠眠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什麼東西?聯系人?我?”
許雲長頭痛的扶著額角,“對,原來是他媽媽,現在是你。”
兩個人再次相顧無言。
“所以……我是被叫家長了?不是,是榮祿被叫家長了……我是家長?”眠眠指指自己的鼻尖,深切懷疑是不是在做夢。她悄悄掐了掐自己大腿,挺疼的。
許雲長沉痛的點點頭,他也想掐掐自己,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兩個人再次視線交流,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同情之心。
許雲長忍不住嘆了口氣,把他手裡捏的紙遞給眠眠,“叫你來,主要是因為榮祿成績的問題。”
“成績?”眠眠結果紙,懷疑自己聽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榮祿?成績?榮祿成績的問題?他成績能有什麼問題……
但當眠眠看到那張紙上的內容時,幾乎要摔下椅子。
那張稀鬆平常的A4列印張上,列印的是榮祿高三以來所有的考試成績單。
一中作為資深的老牌學校,已經有六十年建校歷史,已經形成了成熟的對學生的管理模式,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詳細的記錄著學生的各種資訊檔案。尤其在現在已經有了網路表格的時代,學校記錄資料可以更加的變態,他們連週考的成績……都登記了……
眠眠幾乎是顫抖著一行一行的看著那張成績單,如果不是第一列就是姓名,寫著榮祿的名字,她要懷疑這是她自己的成績單。
但是再怎麼看,她死活都不肯相信,這是榮祿的成績單……
“老師,是不是列印錯了?”眠眠把紙放到桌面,指指總成績和班級、年級排名那裡,“榮祿高一就在教我學習了,他高三怎麼可能比我考的還差?”
許雲長揉揉額角,“他不應該比你差。”
“是啊!”
“實際上,他學習並不差。”
眠眠焦急的點點頭,扭頭又回過味來,“不是,老師,不差,為什麼是這樣?”
許雲長一副牙疼的模樣,“叫你來,就是這個原因……”
眠眠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他不願意考試。”
眠眠眨眨眼。
沒人學生喜歡考試,但是到了考場,不可能有什麼叛逆期。考試鈴響起來時候,即使再不願意,已經坐在那了,還能怎麼樣?
眠眠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
每次去考場,都千萬個不願意,像要上刑場一樣,悲憤交加而去。到了是生是死也只能聽天由命,硬著頭皮寫。
她聽過最叛逆的拒考,就是不去參加,或者乾脆交白卷。
但榮祿這種方式,她有些不確定……他是不願意,在叛逆嗎?
許雲長說,他每次都很正常的到了考場,但題答到一半,就放棄了。
期初,他以為是當時狀態不對,或者他不舒服,和其他老師確認他上課狀態沒問題,不是因為不會寫而不寫時,他稍微寬心,沒有太在意。
但這種情況反反覆覆發生時,他意識到問題了。
眠眠吞吞口水,問道,“您和他本人談過嗎?”
“談過。”
“結果呢?”
“沒結果。”
即使,教了他三年,許雲長也頭疼,聰明有時候伴隨著奇怪的孤僻,平時看不出來,他正常的有朋友,和老師相處,和同學相處,當你已經覺得很熟悉時候,他又拒絕開啟心扉。
他不止一次的和榮祿談過,但是都被榮祿打太極繞過去了。
無論說什麼,都是好,我會考慮,可以聽。
但是真到了考試時候,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干預,也不可能幫助。
許雲長有時候在想,還不如交白卷。
如果是徹底的抗拒和叛逆,可能反而更好溝通。
他也嘗試和榮祿的家長聯絡,他能聯絡到榮鋌的秘書,但就止步在秘書。他又磨到秘書給了他榮遠的聯繫方式,但是榮遠這個哥哥常年不在國內。
加上最近榮祿頻頻翹課,許雲長無奈之下,聯絡了阮眠眠。
但目前看來,只是多了一個一起憂慮的人。
眠眠人生中第一次被當家長被老師叫來學校,就超綱了。她拿著榮祿的成績單,真像個家長一樣,憂心忡忡的走了。
雖然在高中,充當著家長的身份,但到了大學,她還是個學生。
她坐了一路的車,險險趕上下午的課。但上課時,她滿腦子都是在覆盤週末看到榮祿時候,他的狀況。
如果他真的那麼不喜歡學習,為什麼還會寫作業呢?
而且許老師說,他還是在學習的,各科老師都覺得他是正常的在學習的,依舊是優秀的狀態,只有在考試時候……
那麼是為什麼呢?
眠眠不禁想起阮媽媽去世。
已經過了兩年,如果他還沒走出那個陰影,高二不是應該更嚴重些嗎?
眠眠思路亂七八糟,課上講了什麼,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焦焦躁躁的想著該怎麼辦,無奈之下,想著要不要去圖書館找點青少年心理相關的書看看。
他們學校是有系的,這方面的書應該有吧……
她走到圖書館,才想起來,上週她的圖書卡被榮祿拿走了還沒還給她。
她扭頭要走,還沒再次推開門,就聽圖書館值班的同學叫住她,“同學,這是你丟的圖書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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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眠納悶的走過來,那張掛著她照片,寫著她名字的卡,赫然在失物招領的小盒子內。
眠眠瞪圓眼睛,問,“這個卡是誰撿到的?”
“剛剛一個男同學撿到的。”
“他人呢?”
“剛走不久,也就半小時吧。”值班的同學扭頭看另一個同學。
另一個姑娘很肯定的點點頭,“那個很帥的同學吧?對,走了也就半小時。”
眠眠忍著怒火,道謝,用自己的校園卡核對身份,領走了圖書卡,咬牙切齒的走出圖書館,給榮祿打電話。
“我圖書卡呢?”
“你拿到了?”
“榮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