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學習,是為了什麼呢?
眠眠聽到這個問題時,很想反問,這不是應該我問你嗎?我才是一不小心就掛科、分分鐘鍾要補考,有畢業危機的學渣呀!
不喜歡學習的,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她忍住滿心吐槽,儘可能認真、深沉的說,“我不知道。”
榮祿點頭。似乎並不意外。
他問眠眠,其實也不過是在這個氣氛下的自問而已,並不指望眠眠能給他什麼解答。
“我已經盡力了。”榮祿把發膩的咖啡喝完,他看著眠眠說,但眠眠看得出他眼睛沒有聚焦,“從小到大,別人都在誇你,無論做什麼,不用盡力,就可以做到很好。好像你真是天生的天才……”
他在手裡捏著空紙杯,繼續碎碎絮語,“但諷刺的是,有一天,你真的決定認真做什麼時候,認真起來,反而讓你發現,其實你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和才能。”
“圍棋嗎?”眠眠弱弱的問。
榮祿點頭。
“圍棋不是本來就很難嗎?”眠眠試圖安慰,“而且,你已經很厲害了,不是已經進決賽了嗎?”
榮祿搖搖頭,“是不厲害,自己是能感覺到的。”
眠眠茫然,“感覺到?什麼?”
“力不由心。”榮祿腦海中在他無意間,已經重現了他比賽的棋局,黑白方寸之間,無論怎麼努力也只不過是負隅頑抗。窮極所有的智力,調動所有的腦細胞,依舊被碾壓。
被坐在他對面,小他一歲多,身體尚未長開,一副小孩相,出門會被阿姨喊“萌”的小孩,輕鬆碾壓。
那種挫敗感,是他長到這麼大,都少有體驗的。
“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而且,你學了也才沒多久呀,你還要上學,還要……”
“其實在省賽時候,已經有預感了。”面對忙著安慰他的眠眠,榮祿笑笑,示意她放鬆,這時候,他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有受挫感了,“那場能贏,不是我比對手強,而是,他失誤了。”
眠眠驚愕的看他。
“在我開始潰敗時,他失誤了,然後局勢逆轉崩塌,沒能補救過來,惜敗。”榮祿站起來,把空紙杯塞進一旁的垃圾桶內,“如果時間更充裕,棋盤空間更充裕,也許,贏的就是他了。我贏的是僥倖。”
“你能發現他的失誤,就已經證明你很有實力了吧。”眠眠捧著她的奶茶,亦步亦趨的跟上,“雖然,也許是因為我,才讓你開始對圍棋感興趣的,我自己看了那麼多次棋魂,但是其實我一點都不瞭解圍棋,別說要怎麼下,我連終局怎麼數輸贏都數不清。”
他們走出食堂,被室外的冷風一吹,渾身都是一激靈。
眠眠很沒骨氣的把大衣領子掀起來,緊一緊,“那種,今天接觸,明天成大觸,都是騙人的!”
“嗯,都是騙人的。最近,我已經有點能接受了。”
“接受什麼?”
“失敗,無力改變。”榮祿仰頭看看已經開始暗下來的天空,西邊沒有夏季火燒雲的盛景,不知何時起風了,天邊有一片片薄薄的烏雲,灰濛濛的,把夕陽光都遮擋了灰暗幾分,“比賽,考試,還有……”
榮祿轉頭看了看眠眠,目有悲切,“生死。”
他們短暫的都沒有出聲。
學校裡,陸續下課的學生們慢慢湧向了食堂,眠眠和榮祿隔著幾個人的距離,看到彼此站在匆匆或喜或悲的人流中,像兩個柱子,被人群經過、繞過。
沒有人說,你們擋路了。
也沒有人詢問,你為什麼要站在這裡。
無關緊要的人,站在並不重要的地方,除了介意的人,沒有人去觀察和分辨,尤其在愈加原子社會的現在。
片刻後,榮祿左右指指,他們來的方向和未去的方向,“繼續,還是返回?”
“當然是繼續啊。”眠眠靠過來,拉著榮祿的衣袖,繞過陸陸續續出現的人群,往他們還沒走的方向走去,“可以和我說的哦。”
她仰頭看榮祿,“什麼都可以說,比賽,考試,生死。什麼都可以。雖然,我可能幫不上忙。”
榮祿垂頭,和她對視,微微一笑,“我會試試看。”
“嗯。”眠眠滿意的點頭,開始就他們剛剛聊的話題,給出她的回饋,“先比賽吧,其實,最打動我的佐為,在消失時候,也沒有得到他追求千年的神之一技。喜歡就能做到最好嗎,這也太自戀了吧。”眠眠用力拍榮祿的肩膀,“你是說過類似這種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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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意了。”榮祿裝作被打倒吐血的樣子,“經脈盡斷,影響記憶中樞。”
“……”眠眠無語,她剛剛帶起的抒情氣氛,就這麼被一巴掌拍碎了,“我還能拍你後背一巴掌,把你拍成個腦殘嗎?”
“武俠片不都是治病靠拍背嗎?”
“你的智商怎麼可能中這種毒。”
“原來我在你心裡智商這麼高。”
“天才少年,天才!”
他們從另外一側門出來時,天已經變黑,憂鬱少年和凍僵少女,找了家人氣高的烤鴨店,被並不習慣的鴨湯治癒脾胃,卻難以實應鴨肉的油膩。
眠眠吃的開心,神來一筆問道,“話說,你是為什麼喜歡上圍棋的?就是因為我推薦了你看棋魂嗎?”
榮祿一頓,“很意外嗎?”
“意外啊,這種,我因為看來某個漫畫,某部電影,就決定去學什麼了,不是很中二嗎,不適合你這種高冷少年的設定。”眠眠用薄薄的麵皮,包裹好鴨肉、鴨皮、醬和黃瓜、蔥絲,方方正正,正好一口的量。
“啊,這種中二的理由的確不適合我,不過有更中二的你想聽嗎?”榮祿把醬推向她,她近處的醬碟逐漸空去。
此次來京,眠眠的收穫之一,就是發現了蘸醬的吃法。
難怪人家吐槽,北京人一切皆可蘸醬。
“更中二,是什麼?”眠眠好奇的問。
“因為某人喜歡圍棋。”
“某人?”無自知的某人含糊不清的說。
“所以想拿個全國冠軍之類的獎盃,送給某人。”榮祿淡然的說。
某人一口噎住,拽了桌上的紙巾拼命咳嗽。
榮祿給她的水杯內續了茶。
眠眠被剛剛愛上的食物噎個半死,求生欲上升,艱難的喝水往下順。
“可惜沒能實現。”榮祿遞給她更多紙巾。
眠眠因為咳嗽憋紅的臉,持續的紅著,後遺症為消,偶爾咳嗽一聲,慢吞吞的擦著不慎掉在桌上的殘渣。
“本來不用丟人的,如果某人沒有刨根究底,發現了校報,還一路追殺來的話……”榮祿頗有甩鍋嫌疑。
“你不是想說,因為我影響你發揮,讓你沒發揮好吧?”眠眠順臺階下,乖乖的躲開了她一時還消化不下去的“玩笑”或“內情”。
“不會,能被影響的,就不是本有的實力。”榮祿說的十分坦蕩,並沒有意識到把“狀態”算到實力之外,是種什麼樣的自負,“因為你來了,我反而認真了點吧。”
“……”眠眠十分糾結的徵求說,“我們吃飯的時候,你能稍微記得一下,你比我小四歲嗎?”
“不是三歲嗎?”
“四捨五入啊。”
“十二個月,為什麼要按十進制的數學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