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面試完畢出來,已經趕不上他們最初預定的那班動車。
榮祿把票改簽成了第二天。
眠眠坐在咖啡廳馬桶上,脫掉高跟鞋,從包裡掏出運動鞋,慢吞吞的把高跟鞋塞進袋子裡,裝進書包。
外面傳來咖啡廳悠揚舒緩的音樂,眠眠從袋子裡把裝鞋子順帶進去的空氣擠出來,把口重新繫好,拉好拉鎖。坐在馬桶上發呆。
她早就準備好了面試不會透過。
但人就是準備好了會失敗,真的失敗時候依舊會低落的任性生物。
眠眠盯著換上運動鞋的腳尖,想,大概人也是像鞋子一樣分類的,雖然表面上都是“鞋”,功能卻因為場合用途分的很細。
她站起來衝了馬桶,從衛生間走出來。
站在鏡子前洗手,順便調整完情緒。
再出現在大廳時,已經重新又變回了元氣少女。
“在看什麼?”眠眠在榮祿對面坐下,拿起叉子吃桌上新點的巧克力慕斯。
“酒店。附近住?”榮祿問。
“好呀。不要太貴的。”眠眠說。她挪動椅子湊近榮祿,看他滑動的手機屏。
“我想到一個問題。”榮祿歪頭看他。
“嗯?”
“我們是不是要住一間?”他淡定的問。
眠眠咀嚼的動作,頓時一停。
“有身份證的成年人和有身份證的成年人。”榮祿指指眠眠,又指指自己。
“……”眠眠把香甜中有巧克力苦澀味的慕斯吞下口。
******
他們定了附近的酒店,雖然預定時榮祿有心故作曖昧調戲,但插卡入住,放下行李,自稱的成年人首先關心的不過是,“晚上想吃什麼?”這種沒有年齡限定的動物本能慾望。
眠眠佔了靠裡的房間,稍作思考,“涮肉!”
麻醬底料、菊花茶、熱滾的辣椒油……
喜愛川味鍋的眠眠沉淪在新鮮的牛羊肉中,把香而不辣的辣椒油倒了一層又一層,咬著酥脆的麻醬小燒餅,融化在北國銅鍋的蒸汽中。
榮祿已經脫了外套,穿著寬鬆的衛衣,撩起了衣袖,用筷子夾著鴨腸默數著秒數。
對面眠眠已經因為美食,徹底拋棄了踏入社會半隻腳踩到的石頭,掛著一臉幸福,誇讚著小小的燒餅。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四周吵吵鬧鬧,來吃飯的有家庭聚餐、朋友聚會,還有談戀愛的情侶。
但這種人間煙火氣的餐廳,實在和浪漫沒什麼緣分,不過混熟了後來吃,能透過口味拉近更深層的距離。
“好燙好燙,這個火怎麼關小?”眠眠夾菜的筷子接近銅鍋,手已經感受到熱氣,這麼一小圈的鍋,她私心認為根本不適宜涮菜,北方人發明銅鍋,根本就是為了涮肉吧!
榮祿用筷尾把頂上的鐵片蓋住,火因為空氣流通受阻,氣焰頓減,他把靠近他半邊的菜用筷子推給眠眠,接受到眠眠的誇讚,“榮祿同學,我發現你有進步,最近都會照固人了。”
“好吃嗎?”榮祿問。
“嗯,好吃。”
“以後可以常來吃。”
“沒戲。”眠眠搖頭,“等你來北京讀研,我們再常吃吧。”
眠眠吃飯吃到撐,從餐廳踱步回酒店,路過街角的地鐵站口,她看到在那賣花的人,和榮祿吐槽道,“在這賣花真是好機智。”
“買一束吧,插在瓶子裡能活一星期。”賣花的阿姨抓起一束玫瑰遞給眠眠。
“我明天就離開北京了。”眠眠拒絕。
“可以當特產帶回去呀!”阿姨建議。
北京的特產是地鐵口賣的玫瑰花嗎?
榮祿笑,掏手機掃描付錢。
眠眠把她收到的20塊錢一束的玫瑰花,找了個礦泉水瓶塞進去,擺到了酒店桌子上。
單薄的一小束,在商務風木色的桌上,顯得格格不入。
“是不是有點傻?”眠眠問,“我們是不是特別傻?”
榮祿樂,“是挺傻的。”
“你身上就寫著有錢好騙。”眠眠對他指指點點,但還是一邊嫌棄著,一邊掏手機拍了照,“光線太差了,拍出來顏色都不對了。”
“去洗澡。”榮祿推人。
眠眠沒料到要在北京住,睡衣都沒帶,包裡除了證件、化妝品、穿不上的鞋,就剩下零零散散的小東西。
榮祿彎腰從他的小行李箱裡,掏出自己的一套睡衣遞給眠眠。
眠眠:“……”
她接過睡衣,丟到床上,把還在彎腰中的榮祿按倒椅子上,“你是不是早就準備好了?!”
榮祿無防備的被她一撲,差些連人帶椅子一起摔倒,“有備無患而已!”
“你想幹嘛?”
“什麼都沒想。”
“我想多了?”
“嗯,你想多了。”
眠眠一步三回頭磨磨唧唧捧著榮祿的睡衣進了浴室,榮祿聽到她關浴室門的聲音用遙控開啟電視,再聽到聲響,眠眠探出頭來警告的眼神看他。
榮祿:“……”
眠眠洗漱完畢,穿了榮祿的睡衣,把過長的袖子和褲腿挽起來,踩著拖鞋出來,榮祿正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看書,酒店房內的燈不夠亮,他又加開了檯燈,背景是只拉了一層的白紗窗簾,隔著外面馬路上汽車燈光點點迷濛。
“又看什麼?”眠眠用毛巾挽著溼漉漉的頭髮,湊近把書背掀開——《國史大綱》。
“……”眠眠沒什麼興趣的鬆手,“學霸,你可以去洗澡了。”
榮祿撂下書,“嗯。”
眠眠在他剛剛坐的位置上坐下,翻開榮祿看的書,
【凡讀本書請先具下列諸信念:當信任何一國之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之國民,對其本國已往歷史,應該略有所知。】“……”
眠眠思索了下自己從初中就沒好好學過的史地政,陷入作為國民的深刻汗顏。
她隨意的翻著,看到榮祿偶爾批註的筆記。
“什麼時候又對歷史感興趣了?”眠眠嘟囔著。
“什麼?”
榮祿探出頭,上衣脫了一半,袖子還沒摘下來,眠眠的角度能看到他的肩膀。
眠眠合上書,“沒事。關門,不冷嗎你?”
榮祿無辜挨訓,沒明白又哪招惹了她。
眠眠抱著書,翻著電視節目,一個臺挨著一個臺的換,不喜歡,換,不喜歡,換。回到網路頻道,在電影裡點了一圈,也沒找到什麼想看的,最終停到了記錄片。
隨便點了BBC的自然紀錄片,有一眼沒一眼的翻著榮祿的書。
榮祿洗完澡出來,電視上,企鵝爸爸們正擠在一起,縮頭共同抵禦南極的嚴寒,阮眠眠手裡捧著書,盤腿歪在椅子上,皺著眉頭打著哈切看書。
“困了?”榮祿在她旁邊的床邊坐下。
“本來不困,晚上看字容易困。”眠眠抬頭,看他鬆鬆垮垮披著酒店的浴袍,底下穿著剛剛穿的褲子,疑惑,“你就帶了一套睡衣。”
“不然呢。”
“那你怎麼給我?”
“我覺得,我們倆,你似乎更介意露一點。”榮祿不緊不慢的把浴袍的帶子系上。
眠眠瞟到他因為整理衣服而露出片刻腹部的肉,感嘆道,“跑步果然是有用的,你是不是有腹肌?”
“嗯?”榮祿點頭,“沒特意練過,所以沒八塊。”
眠眠直樂,“你怎麼知道我要問幾塊?”
“少女小說標配不就是霸道總裁八塊腹肌高冷腹黑?”
眠眠笑出聲,“你知道的蠻多。”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榮祿脫了拖鞋,坐到床上,用毛巾亂揉還潮溼的短髮,“看得懂嗎?”
“看得懂啊。就是不好讀。”眠眠嘟嘟嘴,她正看賦稅的一段,感慨說,“古人活得可真不容易。”
“看電視吧。”榮祿說,“上來嗎?”榮祿拍拍旁邊。
眠眠看看書,看看電視,把書放到桌上,從浴室找了塊幹的毛巾,脫掉鞋,跪坐到榮祿後面,把毛巾蓋到他頭上一通揉,“動物也很辛苦。”
電視上,企鵝媽媽歸來替換餓肚子孵蛋的企鵝爸爸,兩隻企鵝在冰天雪地交頸相依,旁白深情的解說著它們生存的艱難,眠眠不由感慨。
“阮眠眠……”
“嗯?”
“可以耍流氓嗎?”
眠眠手上動作一停,緊接著更加粗暴的揉著他的頭和頭髮,沒好氣道,“你試試。”
榮祿笑,把滑到他眼前的毛巾一角撩開,感覺到背後因為貼近而傳遞來的熱度,耍流氓也只是趁眠眠不備,抓住了她一隻手,一起靠在床頭安安靜靜的看了一整集的紀錄片,接受自然界的滌盪心靈的洗禮。
眠眠困了,吹頭髮爬回另外一張床埋頭睡覺,榮祿關了電視和大燈,拿起桌上的《國史大綱》坐在床上開著檯燈看。
榮祿看完一章揉揉脖子,隔壁的眠眠已經睡熟,剛剛還自動避光轉頭去那邊,這會兒進入有光也擾不醒的深度睡眠。晚上酒店暖氣溫度上升了,她睡著睡著手把被子往下扒,露出白膩的脖頸和不合身睡衣沒遮住的小片鎖骨。
榮祿穿了拖鞋下去,把被子重新給眠眠蓋好,人沒轉身,眠眠把被子又撩了。
再蓋上,再撩。
睡姿像小朋友似的。
重複了四五次,被子裡沉積的熱氣被她掀散了,不撩了,轉過身,背對著榮祿,抱著枕頭開始呼呼大睡。
“……”榮祿重新回到自己那邊,撿起書,繼續用理智和書中的智慧對話。
【元魏自道武帝至孝武帝入關,凡十一主,一百四十九年,分為東、西……】
他們返程時,榮祿在動車上用衣服擋著光睡得很熟,眠眠翻到書裡夾的書籤,從大約百分之十幾的進度,變成了百分之八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