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細,不是她的小名,不是暱稱,而是她的大名。
她姓劉,叫劉阿細。
她覺得帶阿字的名字都很土氣,像是天生給人當馬仔、丫鬟的,所以她從小就討厭自己的名字。
劉阿細十六歲就跟著同村的人離開老家,去南方沿海城市的廠子裡打工。
紡織廠、造鞋廠、電子零件廠,她都幹過。
十八歲的時候,她留在一家國際有名的加工廠,在長長的流水線上,組裝著各種價格昂貴的精密零件。
每天晚上9點以後,是下班時間。
也是劉阿細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
下了班,化完妝,流水線上的廠妹搖身變成一個青春靚麗的夜場尤物。
她是知道自己長得漂亮的,從小就知道。所以她要化得更好看,引得街上的男人們對她頻頻回頭。
她很喜歡這種招搖的感覺,她很享受。
晚上的活動中,她最喜歡的是去夜店蹦迪。這個被很多大城市青年鄙視的娛樂方式,卻被劉阿細視為可以釋放真正自我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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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迷離的燈光、騷動的人群,誰也不認誰,在這裡,人們憑皮囊和錢說話。
長得好看的劉阿細,在這裡,可以完全忘記白天的那個劉阿細。
除了蹦迪之外,劉阿細第二喜歡的就是泡網吧。這種娛樂方式,遠比蹦迪消費要低,同時對她來說,泡網吧並不是娛樂方式,而是寄放靈魂的地方。
每到深夜,濃濃的寂寞感就找上門來,就像冬天時的感冒,永遠無法擺脫。
劉阿細經常會關注一些家境好的女孩,看她們的穿衣打扮,看她們的旅行日誌,看她們吃著各種各樣的美食,看她們買下各種各樣的奢侈品。
劉阿細每次看,心中都會有著羨慕。
這份羨慕太濃了,濃到生出了嫉妒。
而嫉妒下面,又有一灶小火在燒。
燒著燒著,嫉妒中就凝出了恨。
她恨她們。
恨她們天生家境就好。
恨她們天生運氣就好。
恨她們明明這麼幸福,卻又跑到網上來炫耀。
她恨自己,不是她們。
明明這些東西會讓她心生痛苦,她卻像中了毒,染了癮般,瘋狂的重新整理著這些女孩的主頁。
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把這些女孩全部殺掉,一個都不留。
第一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先是一愣,然後痴痴地笑了起來。
是的,她有這個能力。
也正是因為這個能力,她才選擇留下電子加工廠。這份能力,讓她的成品率遠遠高於其他人,能拿到更多的獎金。
劉阿細談過很多次戀愛,大部分男朋友都是從網上找來的。
但每場戀愛的時間都很短,因為劉阿細覺得這些男人都稱不上是男人。
他們迷戀的只是自己的肉體,而他們的錢包卻難以支撐。
小廠妹之間因為男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是家常便飯。
劉阿細因為長得漂亮,所以樹敵眾多。
但劉阿細從來不會和她們正面衝突,因為她怕自己情緒太激動,從而暴露自己的能力。
可劉阿細又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軟柿子。
隔壁宿舍的馬紅苕曾在食堂裡當眾罵劉阿細是婊子,她敢這麼囂張,是依仗舅舅是保衛科的副科長。
夜裡,所有人都睡下的時候,一柄薄薄的美工刀片從門縫下面,溜進了宿舍,輕輕飄上馬紅苕的床頭。
刀片輕輕刮掉了馬紅苕的眉毛,然後又慢慢地、一根根地刮掉馬紅苕的頭髮。
第二天清晨,馬紅苕的尖叫把全樓的人都驚醒了。
有人說,馬紅苕是患了重病。
更多的人則願意相信,馬紅苕是招惹了小鬼,被鬼半夜吹了頭。
作為一個曾經發生過多起工人跳樓事件的工廠,不可能容忍這樣的事,馬紅苕和她那個倒黴舅舅一起被踢出工廠。
劉阿細很小心地保護著自己的小秘密,但還是出了事。
有一天早上。
大概是因為通宵導致沒有休息好,或許是看了太多別人的美好生活而妒火攻心,導致劉阿細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
流水線正對面的一對姐妹花因為一個男人的事情,找起劉阿細的茬。
劉阿細在上工的時間本來是不想跟她們吵架的,但被她們刻薄的話語逼得越聽越煩。
住嘴!
當時劉阿細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但旁人看到的卻是零件盒裡的細小的螺絲全部飛了起來,像是霰彈槍般噴射在那對姐妹花的臉上,兩個人當場倒地。
事發突然,劉阿細第一反應是趕緊跑。轉瞬間她卻又淡定下來。
因為事情太離奇,誰有會想到是自己做的呢。
然而……周圍的人卻像看怪物般看著自己。
無數的小螺絲像是護衛般,懸浮在劉阿細的身邊。
劉阿細被保安科的人帶走。
他們在報警之前,要好好審查一下這個廠妹。
劉阿細心裡是害怕的,但保衛科長卻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然後反鎖上門。
從他色眯眯的眼神中,劉阿細幾乎可以確定,自己不會有事了——只要她願意配合。
她當然是願意配合的。
她笑了笑,主動坐在了桌子上。
心裡想的卻是,這個男人色膽包天,出了這麼大的事,首先想的還是這檔子事。
這是一種男女之間的默契,不需要多說什麼。
然而,本來反鎖的門,這是卻被人從外開啟了。
廠子裡的人,沒誰會這麼不識趣。
所以,來的不是廠子裡的人。
而是一個劉阿細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
保衛科長的憤怒,在這一刻毫無用處。
他被男人一隻手掐住脖子頂在牆上,當他眼神充滿恐懼的時候,男人松了手。
保安隊長跪下磕頭,說自己有眼無珠,不該亂碰別人的女人。
那個男人沒有解釋他和劉阿細的關係。
只是看向劉阿細問。
“你想怎麼辦?”
“你是誰?”劉阿細問。
“挖掘你天賦的人。”男人說。
“那我可以殺人嗎?”劉阿細說。
“你天生就是這塊材料。”男人說。
劉阿細笑了。
辦公桌上的美工刀飄浮起來。
逼到保衛科長的眼前。
“你剛才不是想上我嗎?”她說。
保衛科長忙著磕頭認錯。
見他這個慫樣,劉阿細喪失了殺他的興趣。
她跟男人走了。
後來的兩年,她殺了不少人。
其中一部分是兌現自己曾經的願望,一部分則是想殺就殺了。
當然,她也是放過不少人的性命,只要這些人願意跪下求饒。
這種感覺,就是她新的享受——一種高高在上的凌駕之感。
此刻。
這種感覺反了過來。
她變成了待宰羔羊。
對面那個女人,是個魔鬼。
她正朝自己走來。
反派女,劉阿細完全放棄了反抗之心。
她跪在地上。
“我不想死,饒我一命吧!”
顧芝蹲在她的面前。
“抬頭。”
劉阿細抬頭。
“看看他們。”
顧芝指的是易燃身後的那些逃難者。
“他們也不想死,沒人想死,他們求饒的話,你會放他們一馬嗎?”
“會!”
劉阿細趕忙點頭。
“可惜。”顧芝說。
下一秒。
劉阿細看到的是身後的場景。
“作為女人,我一點都不相信你說的話。”
顧芝一推,脖子轉動一百八十度的劉阿細跌倒。